水德音回来了,偷懒不肯去给他老母亲报平安,敷衍夫人打发个下人去替他去,陆栖月却不能听那男人如此幼稚任性的安排。 多年来,水家婆媳不和的事,并非什么秘密。 五月的江宁,炎热已临,路边的小花朵争相开放着,五颜六色,瞧起来倒也别是一番趣味,但因为日头渐上中天,热得不行,路上只有她主从二人,陆栖月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 说起这个,陈妈妈脸上露出十拿九稳般的表情:“夫人放心吧,这回天时地利具备,只要老爷那边没问题,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陈妈妈唯怕心思细腻的夫人又开始伤感,连连宽慰她:“千万不要这样子讲,大小姐那样优秀,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孰轻孰重,老爷心里清楚的。” 每每提起大女儿水图南,陆栖月的心里,总会凝起股浓浓的不甘心,无论别人怎么看,她想,自己总是要为女儿争一争。 入冬后,她生下小儿子水德音,至今守寡四十多年,不仅养活大两个儿子,还守住了丈夫留下的祖业,没让图谋不轨的本家人,以及虎视眈眈的官府人,把水氏织造给瓜分了去。 但因过度偏心二儿子水德音,逼得大儿子水孔昭在成婚多年后,失望地与她分了家,连带着原本的水氏织造,也被一分为二。 水老太在经营上精明强干,却在家事上糊涂蛮缠,坚持认为是大儿媳妇撺掇大儿子分的家,连带着对二儿媳陆栖月也看不顺眼,尤其陆栖月与她经营理念不和,甚至成了水老太和陆栖月之间最大的龃龉。 这个时间,水老太正在小香堂里跟道长念经,老妈子不敢打断她,等待两盏茶时间,等老太太休息的间隙,才敢进来低声禀报:“夫人来了,在正堂里吃茶等。” 老妈子恭敬道:“老爷回来了,夫人应该是过来给您报平安的。” 水老太心里也清楚,在婆媳问题中,儿子水德音是毫无作为的,他只会嫌烦,只会和稀泥,撂挑子不担当。 老妈子得了示意,恭敬退下。不多时,小香堂里外只剩下水老太,和坐在茶桌后煮茶的道士。 “那个邪师平安回来,我的这颗心,就算是重新落回腔子里了,”水老太神色温柔地看着窗户外,看着蝴蝶围着花圃飞,蜜蜂在花心上劳作,“既然如此,晚课就可以重新安排上了。” 月前,她的儿子下受灾的两个县去办事,让她成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故而停了晚课,如今儿子平安回来,她也该继续自己的规律生活了。 每年按时生产二十五万匹甲等绸缎,已经是水氏织造的极限,去年秋天,额外十五万匹的任务量下到水氏织造时,水德音抱着官府文书,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其实,水氏织造在经营上的重重压力,哪里落得到水德音头上半点呢,那次哭天抢地过后,他落了个心忧产业的好名声,实际上吃喝玩乐照享不误,生意上的所有问题,是由他大女儿水图南在解决,他常年居于幕后,隻管最终的大权在握就好,不为织造上的琐碎经营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