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好多好多,就连一直精神抖擞的福记都忍不住犯困,不动不闹,眼睛只能勉强留着一条缝,不怎么警惕地盯着四周,守护这幢房子与牠的主人,那是刻在牠骨子里的忠诚。杨梦一望着牠,渐渐息了声。她恍惚着想起了罗颂,她那和狗狗一样忠诚坚贞的恋人。芯姐一直静静听着,偶尔给她茶杯里添点水,却连语气词都不说一次,只眼神鼓励着她继续倾诉。沉默久了,她瞧杨梦一似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才斟酌着,终于出声。“那你呢?”她问。杨梦一的思绪回笼,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什么?”“你都没有说自己啊。”芯姐轻声道,“那你怎么样呢?”“是吗。”杨梦一没有留意方才的话里,自己几乎都是缺席状态,“我啊……”“可能比罗颂好一点?”说到自己,她反而有些词穷,于是坐起身来,认真地思考。在记忆里刨了刨,她笑笑,“最明显的应该是工作走神。”紧接着,她又说起上回谈话的乌龙,“我还以为要被狠批一顿呢……结果……”她语焉不详,声音也低了下去,同样被芯姐敏锐地捕捉到了,“嗯?”她尾音上挑,“结果怎么了?”“结果是一个外派机会。”杨梦一敛着眼,深吸一口气,才抬头笑笑,“是明年去德国的,领导想让我去。过年前要给她答复。”这样的时期,这样的机会,又被她在谈话中提起,意思不言而喻。芯姐猜到了什么,惯常淡然的脸上布满惊讶,“难道你……”“没……还没,我……”杨梦一话说得磕磕绊绊,就像她的想法一样纠结。但芯姐知道,这其实已经很不寻常了。她见过杨梦一从前在星天地遇着醉酒的客人闹事时也能镇静自若的样子,见过她温和又不留情面地与向她示好的男人划清界限,见过她连上两个班还拣着空,悄悄拿出纸笔在那记背课业内容。尽管从前大家没有如今这样熟络,但她也清楚这个姑娘很有自己的想法。在大多数时候,杨梦一都是果决的,只有面对罗颂的时候,会变得迷糊又软乎,可偏偏,她与罗颂又几乎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她俩不是谁围着谁转,没有主次之分,而是彼此相吸,都拼了命地将对方融进自己生命里。芯姐的神情是无声的问句。杨梦一有些泄气,第一次迷茫地承认:“可能是我不够勇敢吧,我的猜忌心其实很重的。”“每次猜疑罗颂的一颗真心,我都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火星烫了个洞。”她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她原本应该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家庭和顺,学业有成,前途明亮。”杨梦一的头垂了下去,只声音从地底下喃喃升起,“她本来应该无忧无虑一身光的,但是我……”她说不下去了,只哽在那,半晌不语。杨梦一时常觉得她俩像死亡漩涡中的两只蚁,看不到前路,不断绕圈行走。那结局是什么呢?她一直不愿去想,全然抗拒地逼自己岔开思路,可时间逼着她感受逐渐清晰的结局的轮廓。“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的,梦一。”芯姐叹气,苍白地安慰着。但她也明白,这道题几乎无解。杨梦一、罗颂和罗颂的父母,就像三颗庞然巨石,淤堵在河床中,截住顺畅的水流。除非有人主动挪位,否则上游日积月累形成的堰塞湖,它的溃坝,继而洪流奔涌,最终淹没万物生灵,都只是迟早的事。芯姐望着她垮掉一般耷拉下去的头颅与脊背,目露心疼。“有罗颂的近照吗?”她稍稍扯开了话题,“好久没看了,都不知道小罗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杨梦一这才动了动,声音喑哑,“有,但手机在上面。”“我帮你拿。”芯姐主动起身,朝楼上走去,留杨梦一坐在地上,整理自己的一身狼狈。第176章 从佑安二人组转回祁平发小组芯姐拿着手机回来, 路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抱枕,塞到杨梦一怀里后, 才往她身旁一坐。杨梦一下意识将抱枕紧紧压进怀里,一会儿后才稍稍松了力气。福记被这动静惊醒了, 撩起眼皮查看周围, 见没有危险, 又懒呵呵地打了个哈欠,将脑袋盘到腿上, 蜷成圈, 继续睡了。点开屏幕时, 杨梦一看到上面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她的拇指轻颤一瞬,只径自点开相册。她在相册里翻找,最后点开了她在罗颂没注意的时候, 偷拍的几张照片。芯姐打量着照片上的人,心想罗颂的确是瘦了不少, 但看起来也成熟了很多, 带着沉淀后的重量。“我可以继续划吗?”芯姐问。杨梦一点点头。芯姐看得认真,划得很慢,是随时准备被叫停的慢。但杨梦一只跟着她一张张照片看过去。划到两人的合照时,芯姐停了下来。那张照片是饭店的服务员给她俩拍的,恰好定格在了罗颂含笑垂眼往她的瞬间。“她看你的眼神。”芯姐感慨,“你看她望着你的眼神。”杨梦一怔怔地望着相片中的罗颂, 望着望着, 心口一疼,鼻头一酸, 又有点想哭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容易哭,明明小时候也不这样,明明挨打都不轻易哭的,怎么长大后反而动不动就想掉眼泪了呢。她抱着腿,将脸埋到膝间,把泛红的鼻头和胀热的眼眶通通藏了起来。芯姐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不知过了多久,杨梦一堪堪缓了过来,但仍闷着头,也不想谈论自己的事。她哑着嗓子,换了个话题,“花店老板怎么回事啊……”她声音瓮瓮的,芯姐凑近了也听不太清,“什么?”杨梦一这才抬起头来,只眼尾还残留着绯红,“花店老板。”芯姐有心逗她笑笑,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当八卦狗仔一定业绩第一。”杨梦一吸吸鼻子,再问:“所以……”“可是我只当她是朋友,我以前不知道她是这个意思。”芯姐无奈摊手。杨梦一还混沌着的大脑里忽地冒出一句话:爱上直女是每个拉子的命运。但她没说,只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啊?”“半年前吧,下雨天来给我送花的时候,突然说的。”芯姐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通通倒了出来,又笑:“可能是看我大石久久不开化花,等不下去了。”“那你们现在……”“没答应。”芯姐轻轻蹙着眉,似是有些苦恼,“我觉得没什么,她倒有些别扭。”“我对她……对女人没感觉。”说完,她又啧一声,“我现在就不打算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男女男男女女,说到底都差不多。”芯姐淡然道,“跟感情挂上钩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她说可以先在一起试试,她不介意。”她无奈道,“可我不行,这样很不负责任,我也会有很大的压力。”杨梦一张张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芯姐隐蔽地打量她的表情,见她没有方才那样沮丧低迷了,才终于笑笑,弹了弹她的脑门,“别想了,这几天就好好玩吧。”杨梦一应好。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杨梦一和芯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天幕的云白渐沉,透出点灰度,她们才渐渐息了声,茶水也见了底。两人一直没怎么动,哪怕下一个饭点又快到了,却都不饿,只是有些困倦。久别重逢激起的肾上腺激素统统耗尽后,芯姐被迟来的睡意席卷全身,就连眼皮都多了一褶。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我去房里躺一会儿,晚上再一起遛狗?”“晚上会不会很黑啊?”杨梦一望着窗,见天边已经泛起白昼将尽的灰橙色,略迟疑地问。“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芯姐耸耸肩,“现在太累了。”“那要不我陪福记遛遛?”杨梦一有些为难,“不过……我不认识路……”芯姐用力地睁开眼,撑起一个弯曲的弧度,笑道:“你要是想的话可以的,福记认识路。每天都走。”“那好啊。”杨梦一一下高兴起来,“刚好试试新买的背带和牵引绳。”芯姐拿起茶几上的宠物用品,唤福记过来,又利落地给牠穿上。福记不停地低头闻嗅身上的新装备,好奇又兴奋,跑到门边坐下,圆圆的狗狗眼一个劲儿地瞅着屋里人。“牠知道要出门了嘞。”芯姐笑,“你记得把手机带上哦。”杨梦一点点头,接过牵引剩,穿鞋推门走了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