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椋:“蓝迁这么活泼的人你都觉得无聊啊?”孙捡恩不知道推出了什么, 问:“你之前也找她陪过别人?”卢椋的手机还亮着, 客户阿姨发来很多信息, 还有孙辈的名字。纸上墓碑碑文的排列很有格式, 卢椋的字出乎意料的漂亮。就算是没削尖的铅笔,她也能用粗钝的笔头写出锋利的拖笔。“没有, 你是第一个。”卢椋扫过孙捡恩搜索页面和恋爱相关的内容,还有一直刷新的微信,继续核对她的碑文,“蓝迁也不差我这点委托,化肥店可赚钱了。”孙捡恩:“真的吗?”卢椋:“只是听起来不太体面而已。”孙捡恩没心思看平板,和卢椋坐在一起她沉寂的好奇心总是如浪潮一般汩汩翻涌,“无论是你这行,还是她的工作,我印象里……”“几乎没有女孩子干是吧?”卢椋似乎经常被问这样的问题,“可是无论是石雕师傅还是化肥老板,大部分人结婚的对象婚后也要会这些,说明这些工作并不限性别。”“扬草的打铁铺还有女孩继承呢,特别酷。”孙捡恩撑着脸看卢椋,石雕师傅提起这些依然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嘴唇开合,孙捡恩又有些渴了。“你又认识?”卢椋:“算朋友的朋友,不熟。”“她的铺面在挺热闹的街上,我们差不多大。”她不知道孙捡恩初高中的形式,“我们这地方这就这么点大,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谁漂亮一点,谁会什么特长,多少总听过的。”孙捡恩:“你暗恋她。”铅笔在白纸上划出长长一道,一捺像是摩托车的尾气,石雕师傅哑口无言,“请问你怎么从那句话判断的呢?”孙捡恩:“不知道。”卢椋哭笑不得,“什么不知道,我看你就是乱说话。”孙捡恩:“那我要是乱说话,按照教程你应该用嘴巴让我闭嘴。”卢椋顿感自己和孙捡恩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不像活人不像死人,简直是隔着屏幕的纸片人。卢椋揉了揉的太阳穴,“抱歉,做不到。”孙捡恩的失望是拖长尾音的哦,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蓝迁姐姐的化肥店赚钱,那打铁能赚到钱吗?”她虽然也算技术工种,文艺工作者的上下限差别很大。孙捡恩和安璐一起看过视频。行业里的前辈也曾经为送戏下乡的同行发声,字字句句振聋发聩,安璐叹气半天,说这老师都改变不了,还有谁能改变。她虽然不差钱,也吃过学跳舞的苦,这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吃饱饭最重要。但世界总需要理想主义照亮前路,务实和理想注定背道而驰吗?孙捡恩看着卢椋握着笔的手,想起在对方办公室看到的奖杯,还有卢椋大学在老师工作室的合照。卢椋有后悔做这样的选择吗?她一双眼睛漂亮却不灵动,虽然不是死鱼眼,也活不了几下。但长得又实在好看,被这么盯着谁都心里发毛又很在意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对方看成这样。卢椋咳了一声,“能。”“赚不到钱也要有人做下去,十年以后,五十年以后,百年以后。”她是这么长大的,“总要有东西代代相传,不然没了就是真的没了。”“说这些很无聊吧。”卢椋笑了笑,“但我真的很佩服她。”这种话如果在课上说显得假大空,惹人犯困。卢椋说的时候还在写写的碑文,她甚至打了上面老式图案的草稿。这些石头上的纹样不需要她找参考资料,似乎刻在心里。这个时候的卢椋更令孙捡恩目不转睛。也很容易感受到她是真的喜欢,而不是嘴上说的混口饭吃。孙捡恩:那我呢。她又有些惭愧,倏然转头,不小心点到分屏的微信,安璐的消息还很多,八卦她和墓碑师傅的后续。后续就是……孙捡恩在听卢椋说话,她的心不那么蠢蠢欲动,却发现自己更喜欢卢椋了。“那你最想做什么?”室内只留下这边一盏灯,像是所有的灯光和气流都汇聚在这里。真空的世界只剩她们两个人,无人打扰。“我?”卢椋写碑文已经很有经验了,生卒年和孩子的名字,顶多要控制排版,让墓碑看上去美观一些。客户阿姨要最豪华的立柱,卢椋也能根据死去的叔叔生前的印象选出最适合他的纹样。铅笔在白纸上勾勒出寥寥几笔,卢椋近在咫尺,声音也像窗外的落叶,“我不是在做吗?”孙捡恩哦了一声。她没有说真好,也没有问别的,她只是看向卢椋,像是在确认什么。卢椋:“怎么忽然问这个?”孙捡恩:“你没想过做别的吗?”她并没隐瞒自己的想法,“那天去你工厂的办公室,我看你柜子里有照片和证书。”卢椋:“这些东西你不是比我更多。”她笑得很洒脱,“你想问我有没有想过在外边生活?”孙捡恩点头。卢椋:“才刚开始就想着把我带走了?”“这位客人你野心很大啊。”她撕开一张便笺,纸页从纸胶上剥离的声音像是纽扣一粒粒解开的音效,孙捡恩好像也被这样频率的敲击震慑了几分,恍然道:“原来我希望你和我走吗?”“这才几天。”卢椋点头复述:“这才几天。”“我不会走的。”她虽然松开了口子,和孙捡恩的关系更进一步,依然有自己的坚持。“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还以为你要多做一块碑是想不开呢。”卢椋一边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过。不需要什么工具,她的草稿看得出她过硬的专业技术,孙捡恩不太懂这些,也能感受到就算是工作,卢椋也从不敷衍。孙捡恩:“我想死后葬在这里。”她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卢椋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像是沉了一口气,“和妈妈们葬在一起当然是好的。”孙捡恩又说:“你也在这里。”卢椋放下铅笔,白纸上的立柱透视标准,呈现出孙捡恩印象里大型墓碑的制式。“孙捡恩,你这叫没谈过?不要太会。”孙捡恩偶尔回复安璐一句话,她刚才还用平板拍了一张卢椋工作的侧影。因为太近了,安璐有种自己应该在桌底的错觉。她就知道孙捡恩想要什么都会成功的。小小石雕姐姐,轻而易举。不过因为卢椋是社会人,安璐又有些担心孙捡恩被骗财骗色。怂恿孙捡恩的是她,开始紧张的也是她。安璐又开始给孙捡恩发一些悲惨案例,也希望孙捡恩能再观察观察。没想到孙捡恩说:她还不愿意呢。安璐:看来她人真的不错,一般人早就……孙捡恩:早就什么?安璐:算了,你继续彻夜长谈吧,晚安。她不回复,孙捡恩也没办法一对一在线求人帮忙。“这叫很会吗?”“不是谁都会说这种话。”孙捡恩懒得看一条条的恋爱步骤了,她更喜欢这样和卢椋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卢椋:“看说的对象是谁。”她把几张草稿叠好,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到之前的样品,一起发给了客户阿姨。那边的人也没有睡,增补了一些信息。孙捡恩趴在桌上,看卢椋写写画画的草稿,生死是大事,家人总要忙前忙后。李栖人的后事都不是她置办的,她把一套公寓留给了堂姐作为报酬,一切从简地把事情办完了。留给孙捡恩名下的除了现金还有孙飘萍的一些财产。孙飘萍是孤儿,她在扬草也举目无亲,首都天高皇帝远,谈不上这些远亲继承。孙捡恩趴在桌上,脸枕在手臂上,“卢椋,我是不是很不是东西,妈妈死了没多久,我却在追求你。”卢椋还在忙她的事,并没有刻意安慰,“这些又不矛盾。”“或许你潜意识也想覆盖痛苦的记忆,所以选我做你的缓冲。”她说得像是孙捡恩把卢椋当路障缓冲,身边的人不同意,“我是真心的。”提到李栖人,孙捡恩的状态就不太好。习惯了安排的人无法真正松散,宛如螺丝钉失去了工具,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卢椋余光瞥见孙捡恩的神情,很是落寞。就像那天初遇,漫天雨丝,行人匆匆,她在风雨里像是被行李箱拖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