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昏沉,却将他身上无数狰狞或细微的伤口,照得分毫毕现、道道可数,全数投进了她的眸中。
方别霜感受到一股无路而来、无名可宣的痛苦。
她坐起身。
眼睛对着虚无黑暗渐渐失焦,又重新聚焦。
问题出在哪里。
以往她处理情绪的方式,总是压制。只要压得下,她便可以理智地处理所有事。
而最有效的压制方法,是避开一切让她稳不住情绪的存在。不去看、不去想,专顾自己。
近来这方法总不够用。
问题出在哪里。
她沉沉地垂下眸,凝向身侧已然入眠的少年。
与其这样糊涂地煎熬着,她宁肯直面。
她要弄明白自己为何会痛苦。
她朝少年伸出手。
乌浓散发从少女肩头淋落下来,半笼了少年的脸。
她静静看他许久,落下手指,摸了摸他。
是因为愧疚吗。
都说他是因为她才伤成这样的。所谓因果。
她不想纠结那些她不知道的事,也不想猜。从前是从前,至少今世自有记忆始,她的人生并没多少真正后悔的时刻。
可是抛却那些朦胧未知的往事,她得了他的护心鳞是真。赶他、撵他、斥他,都是真。
当初的确是她自己非要捡他的。护心鳞虽非她索求得来,其惠却真真切切皆由她所受。
她无力偿还这一切。
不止是愧疚。是她还不起。
少年依然安睡着。
方别霜的目光睇向他搁在枕上的手。
她想起昨晚和他前后走在月下。她忽然觉得好笑。
长手的蛇。
哪有蛇会长手。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那日她一切失控情绪的源头或许就在于此。
她不能再将他当作从前的小蛇看待。可事实与她的认知太割裂,她无法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接受现实。所以她情绪崩溃,口不择言,只想躲开他让自己恢复正常。
她真的很讨厌连自我都无法掌控的自己。大到生死,小到理智和眼泪都不能完全掌控的自己。崩溃起来无法思考,无法正常表达的自己。
方别霜靠回迎枕,视线移回黑暗。
那股痛苦开始绞她的心。
呼吸愈艰,咽喉哽塞。连黑暗都变得热烫模糊了。
所有痛苦归根究底,都源于她的无能。
当蛇宠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强大能力,能反过来决定她生死的鬼神。破坏她生活秩序的同时,也毁坏了她的内心秩序。
纵使他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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