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腾腾地用瓢子打水洗净身子,她穿戴整齐,裹上厚厚的毛绒大氅,回到了卧室。红木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暖汤,陈姨走了过去,帮坐下的人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她舀着一勺汤,小口小口地喝着。“昭妩哪去了?”“今日是元宵灯会,昭老板定是回家团圆聚会去了。”拿着汤匙的手一顿,沈瑾文低垂着睫羽,轻笑了一声,“是啊,元宵佳节,哪能不回家呢。在外飘荡多年,我竟也忘了这个道理。”陈姨低垂着脑袋,懊恼着自己说错了话。心中五味杂陈,品着这汤也变了味道。索性没了胃口,沈瑾文离了桌,从梳妆处的妆奁里取来了一只帕子。踌躇着,侧身直视陈姨的目光中盛满了悲伤。“好陈姨,你当真不晓得这帕子的来历?”“奴只是个下人,这帕子……奴是真的未曾见过。”这话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说,可除了这个回答,她也不能再说出些什么了。沈瑾文的脸上带着那熟悉的忧愁,过了半晌,她挥了挥手,“罢了。想来我这身子确实是不顶用了,您明日替我与昭妩告假一日,当我出去散心算了。”在一旁的陈姨心中叹气,她行了个礼,替她关好了门。今夜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屋外灯火通明,不眠不休。屋内冷清,沈瑾文甚至不敢开窗窥视一二。想来这万家灯火,早已与自己没什么关联吧。早已拿进床榻被窝中的汤婆子捂得人暖烘烘的,可沈瑾文却依旧觉得浑身冰凉。眼窝中的泪珠滑过脸颊,滴落在被褥,她小声地啜泣着。大抵也是在思念着那远在天边的亲人。喧嚣不断,沈瑾文睡得并不踏实。干脆早早起身,梳妆洗漱,准备出门。今日心情郁结,倒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整理仪容。淡淡地抹上一层胭脂便也算打扮了一番。不远处的树木高矮不一,荒无人烟之地更显得寒凉,沈瑾文紧了紧衣领,站在了一对坟前。把手边提着的东西搁置住,她在带来的小壶中取来清水,细细擦拭着沾染上灰尘的墓碑。清除杂草,培上新土。她跪在坟前,把带来的吃食一一摆了出来。“这时间段距离清明还有好一段时间,食肆未有供应的吃食,我便买了些你们素日里爱吃的糕点。”跪的累了,她便靠坐在墓碑前,一字一句地分享着这些年的境遇。想来子女大多如此,就连天人两隔,嘴里也满是谎话,报喜不报忧。空气中的寒气勾得人嗓子发痒,沈瑾文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近来都好,一切妥当,就是……甚是思念你们……”前头真假参半的说了好多话,这最后一句真话惹得沈瑾文酸了鼻子。趁着泪珠还未冻住脸颊,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告辞了。树林里一年一个样,熟稔之人尚且容易迷路,更何况这许久才来一次的人呢。一个不注意,在树桩子中来回穿梭,居然是连绕回原路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左顾右盼,沈瑾文慌了神。这大过节的,基本无人会从此地经过,更别提求助之类的了。没了法子,她只好看着年轮,一步步地走。大抵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沈瑾文远远望去,居然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扒着粗壮的树边,她悄悄错过身瞧去,有一个人倒在了路边。*卧室内。换了身衣裳的沈瑾文撑着下巴满眸好奇地望着那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少女。她原以为这孩子穿着一身红衣装束,却没想这竟然是一身白衣被血染红了色。好不容易给驮了回来,生怕半路危在旦夕。喊着隔壁街那大夫一诊断,却又没什么大事,最多也是一些皮外伤,动不到筋骨。低眉思忖,她暗自猜测道:“这难不成也是个逃亡的苦命孩子。”游神之中,床榻上的人眼皮转动了几下。像是看到一个很新奇的事物一般,她把脸凑了过去,仔细打量了起来。昏迷的人渐渐苏醒。没有怔然失措,也没有惶恐不安。对方的表情冷淡,并没有出现沈瑾文预想中的画面。稍微有点失望的坐直身子,那种第一次捡到人的尴尬蔓延了上来。没有经验,不知开口说些什么比较合适,她斟酌了一会,开口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那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沈瑾文。方才打量半天,隐藏在淤泥污浊之下的眉目被她描绘得大差不差,却唯独忽略了那双紧闭着的眼眸。现如今,这孩子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沈瑾文心中的图纸变得完整。那宛若初生婴儿般纯粹的眼睛,简直是连自己的倒影印在其中,都觉得亵渎。这目光中饱含了太多情绪,唯独没有冒犯。就算一直被看着,她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又问了那人一句:“你家在哪里?”对方还是没有应答,只是那乌黑的眼珠子蓦地带上了笑,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沈瑾文微抿朱唇,爱怜地瞎想:“大抵是个残疾孩子,有缺陷,不会讲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