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哪里都无所谓,因为他们本来就无事可做,好不容易跟着李琩出去一回,结果还带回来一屁股烂名声。
如今又听说圣人让他们跟河西兵比武较技,一个个的更是垂头丧气,意志消沉。
这份工作要不是家传的,我属实是不想干了。
家传的工作,是可以再往下传的,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孙啊
“圣人说过这话?”杨玉瑶蹙眉陷入沉思。
今天,李琩终于第一次来到宣阳坊,带着杨绛来的,算是探亲吧,自然也准备了不少礼物。
毕竟宣阳坊眼下住了六个杨,杨玉瑶三姐妹、杨銛、杨玄珪、杨玄璬。
杨绛来到宣阳坊,那可真是遍地是亲戚,半个坊都是她们杨家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几家府上还非常冷清,但随着杨玉瑶不停在外造势,加上圣人给了她们几个官员名额,所以近来往她们几家求官的不在少数。
算是变相扶持吧。
杨玉瑶更是隔三岔五就往宫里跑,维持与贵妃的关系,再近的血缘关系,也是需要维持好的,因为血缘越近,翻脸的时候越无情。
杨贵妃对待自己的这些亲戚,也是有区别的,自己的亲姐妹自然更为亲近,剩下的二叔三叔,就不太一样了,虽然她是三叔养育大的,但那叫寄人篱下。
李琩给杨玉瑶准备的礼物,人家看都没看一眼,她虽然贪财,但不贪李琩的,带什么礼物啊,人来了就好。
眼下杨绛依然留在隔壁她爹那边,只有李琩在杨玉瑶这里。
刚才他透露给杨玉瑶,圣人在正月初二的家宴上说了一句话:朕对汝二人寄予厚望,莫要辜负,望今后互勉之。
这是你说的,对我寄予厚望,我可没有胡诌。
而杨玉瑶有点不太相信,因为这话其实很不合适,明显有挑拨的意思,李琩凭什么与太子互勉呢?
这两人本来就是对头,这不是让他们仇上加仇吗?
李琩笑道:
“我一个亲王,担任一个中郎将,实在是太丢人,我宁愿不要金吾卫,也想争取一下左卫大将军,济王环排行二十二,我顶了他,他没话说。”
他这是想通过杨玉瑶,帮忙争取这个职位。
别人都不好使,因为别人帮忙都带着政治味道,基哥那狗鼻子一下子就能闻出味儿来,但是杨玉瑶帮忙,纯属交情。
“此事需要慢慢来,放心,我绝对当作第一重要的大事,”杨玉瑶道。
她是不会多心乱想的,李琩虽然出嗣,但是与圣人的父子关系没变,儿子的名字还是圣人亲自赐的,她甚至偶然在宫内听到,李琩的儿子也是要进百孙院的。
但是这话她肯定不敢说,毕竟还没有验证。
“你找我帮忙,我也有事找你帮忙,”杨玉瑶挥退女婢,亲昵的坐在李琩一旁,挽着李琩的胳膊娇声道: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好在还有点眼力,你父皇眼下不喜欢牛仙客常住中书门下,你最好暗示右相,找个理由让他走,但千万不要透露,是圣人不喜,你就说是你的意思,希望牛仙客返家养病。”
李琩嘴角一抽,好家伙,你这个忙有点太大了吧?
基哥肯定是在私底下发了几句牢骚,被杨玉瑶给察觉出一丝端倪,所以杨玉瑶打算忧君所忧,把这件事给办了。
今年正月初一,宫里被遣散出来一千四百多人,一多半是年纪大的老人,剩下的都是身体多多少少有些毛病的,比如搬东西砸断过手指的,洗衣服寒了身子,以至于常年犯湿病的,都不是什么大毛病。
可见李隆基眼下不希望宫内有丝毫的病气。
官员他不能这么干,所以一直住在兴庆宫不走,但是牛仙客就在兴庆宫的中书门下,所以基哥嫌弃人家了。
终究是宰相,实在不好意思撵人家走,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李琩很清楚,牛仙客现在是为了朝局,为了李林甫在硬撑,现在让人家走,李适之扭屁股就能爬上去了。
李林甫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李琩找李林甫帮这个忙,是完全行不通的。
“你是不是将事情看的太简单了,”李琩为难道:
“圣人尚且没好意思说,你竟然好意思干?不是我说你啊三娘,别卷进中枢的事情当中,平日里卖个七八品的小官,没人管你,五品以上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妇人能参与的。”
杨玉瑶一口要在李琩耳朵上,颇为用力,被李琩本能的一把推开之后,又靠了过来,道:
“我知道我办不了,这不是找你帮忙吗?我不敢掺和,但是你敢,去年你的那些事情,牵扯都是什么人?裴耀卿?卢奂?盖嘉运?他们不比牛仙客差多少嘛,做儿子的,忧君父之忧,这是你应该做的事,这件事你帮我办成了,我才好为你争取左卫大将军,否则我怎么去开这个口啊?”
李琩苦笑摇头:
“真办不了,我何德何能,去劝一个宰相致仕?这里面的水深的很,我宁可不要大将军,也不敢掺和。”
牵扯到了门下省主官之争,谁也不敢轻易下场,尤其是完全没有利益可图,还会损伤自身。
“你做好了这件事,还可以在李适之那里落个天大的人情,我也会暗示圣人,是你暗地里办成的,圣人自然会很欣慰,”杨玉瑶耐心的劝道。
李琩眉头一皱,转过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
杨玉瑶愣住了,怎么了?这么看我干什么?
李琩算是反应过来了,杨玉瑶绝对不仅仅是逢迎基哥的心意,背后一定还有李适之在推波助澜。
你们俩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害怕,”杨玉瑶佯装恼怒道。
李琩也不点破,笑道:
“我要李适之的人情,有什么用?我要大臣的人情,想干什么?三娘有没有想过,我去年的麻烦,全都来自于交构大臣,怎么?你还想给我找一个啊?”
杨玉瑶顿时一愣,不好意思的低头道:
“是我说错话了,你生气了就直说嘛,刚才的眼神怪吓人的。”
说着,她便缠了上去,想要与李琩亲热一番。
但是李琩已经没有兴趣了,直接起身道: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十娘那边坐一会,总是待在你这里也不合适。”
说罢,李琩便直接走了。
杨玉瑶呆愣的望着李琩的背影,觉得对方突然给了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八郎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对我的?
我刚才说的话,哪里不对劲了吗?
就在这时,忠仆来报,李适之走后门进来了。
“我亲自去迎,”
杨玉瑶收拾情绪,整理了一些下发,深吸一口气,瞬间转成一副笑脸,花枝招展的朝着后院去了。
“李宪台明日便要当值了,今日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
杨玉瑶热情的将对方引入她那奢侈豪华的贵客厅,亲自端来温水,放在李适之身前的长几上。
李适之笑呵呵道:“刚刚去了左相府上探望,顺道来的。”
说是探望,其实就是看看牛仙客明天去不去上班,李适之得到的答案,自然不太妙,如果牛仙客不去的话,他今天也就不会“顺道”来了。
杨玉瑶非常聪明,常年混迹于高端场合,早已练就了听话听音的本事,闻言笑道:
“左相鞠躬尽瘁,令人钦佩啊。”
你钦佩哥啊毛啊,托你办的事还没办成吗?李适之呵呵笑道:
“左相之高风亮节,实为我等之楷模。”
杨玉瑶贪财,李适之便投其所好,仨月之内,前前后后送给杨玉瑶的财物,高达十万贯。
他也曾经隐秘的暗示过,事成之后,还有重筹。
十几万换来的是左相的位置,一点不亏。
如今的杨玉瑶,富得流油,她的府上,可谓谈笑皆勋贵,往来无穷鬼。
与李适之的交易,两人纯靠默契,话语上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其中深意,两人都明白。
所以李琩猜错了,不是李隆基在发牛仙客的牢骚,而是杨玉瑶收了钱,故意在李隆基面前提起牛仙客,才导致基哥越来越讨厌牛仙客。
但是呢,杨玉瑶收了钱,却办不成这件事,因为皇帝是不能用无情的方式对待一个大臣的,尤其还是宰相。
所以她才想起找李琩帮忙,李琩敢掺和这事吗?不敢,十王宅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虽然李琩很清楚,基哥非常希望牛仙客主动滚蛋。
“我呀,最近眼巴巴的都在盼着上元节,今年是圣人改元之后的第一个上元节,一定会非常盛大,”
杨玉瑶笑道:“过去不好的事情,都会成为过去,今年是除旧迎新的一年。”
李适之笑了笑,这才端起面前的水杯,小口饮了几口,因为他听懂了杨玉瑶话里的意思,上元节那天,牛仙客不会再出现了。
好,我等你消息,李适之起身道:“希望在上元节,能亲自敬夫人一杯。”
事情办不成,老子泼你一脸。
杨玉瑶厚着脸皮微笑起身,将李适之送出府外,当她看到李适之离开的背影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十八郎不会是认为我和李适之有什么关系吧?
杨玉瑶愣在当场,片刻后:
“走,去我那三叔家里。”
她心焦火燎的带着女婢往杨玄璬家里去了,期盼着李琩还没走,好让她解释清楚。
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给人办事,从来只看钱,除你之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