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青龙寺有庙会,他刚才说,好像会去听戏。”
崔翘嘴角一翘,点头道:
“怪不得国宝郎对隋王评价极高,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萧炅和杨慎矜,曾经是会计和出纳的关系,玩的都是一种账。
但萧炅肯定不会卖了杨慎矜,因为大家都是右相的马仔。
但是崔圆就不一定了,但凡被崔翘套出一些太府寺做账的技巧规律,杨慎矜就算是完蛋了
韦坚为了争取京兆尹,已经没耐心等到一步一步完成自己的计划,再献给圣人,以愉悦圣心。
而是提前一步将自己所有的工程计划列了一个总章,下面分列十二个详细条目,呈给了李隆基。
这个人有着绝对的才华,但就是太激进了,以至于他的手段,主要用在了逢迎皇帝上面。
当然了,韦坚摸的挺准,李隆基就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所以他的这份工程计划,让李隆基整整研究了三天。
十二月初四,李隆基站在龙案前,依旧与高力士就案上的工程图卷及条目探讨议论着。
“这个韦子金,是个有用的人啊,”李隆基笑呵呵道:
“如果按照他这个法子,这条水渠一旦修成,天下财货可沿着运河直抵禁苑之外,连接龙首渠,他竟然还不要户部拨款,这个人,想法很大啊。”
高力士已经陪着基哥研究三天了,不得不说,就目前看来,韦坚的整个计划是非常好的。
禁苑在大明宫以东,是一片相当大的区域,既是皇家狩猎场所,也是囤积重兵的地方,地盘涵盖了整个汉朝长安城,开有十座城门,羽林军和龙武军的大营,就在这里。
里面湖光三色,共有离宫亭观二十四所,是唐高宗李治最喜欢去的地方,李隆基则对那里不太感冒。
韦坚的计划,是在禁苑以东的浐水旁挖一座大水潭,修建一座码头,四方每岁贡品,往北经浐水渠进入大明宫,送入国库,往南经龙首渠进入长安。
等于是彻底打通洛阳至长安一线的漕运,除了三门峡那边有天堑,需要走十几里陆路转运之外,整条运输线全走水路。
单是运输这一项,每年将为朝廷节省一笔超级巨大的开支。
高力士感慨道:“这个人是真厉害,但是这么大的工程,他经营至今,没向户部伸手要过钱,他是怎么维持的?”
李隆基笑了笑:“别管用什么办法,能为朝廷结余,就是好事。”
其实他是没脸说,高力士也在装傻不知道。
装聋作哑,是皇帝的必备技能,方便今后韦坚出事,他可以置身事外。
两人心里都清楚,韦坚将该免的劳役,重新加在了运河沿岸的百姓身上,而且服役时间从两个月增加为四个月,为期三年,可谓压榨平民,抽筋剥皮。
他也不想这么干,遗骂名于天下的事情,谁愿意干?
但是没办法,他敢要钱,户部那边绝对不给批,李林甫必然会阻止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宁教我负天下人,也要讨好当今圣人。
“十八郎怎么还没有来?”李隆基突然皱眉道。
他已经派人召见李琩,原因是杨玉瑶带着一坛凉州产的葡萄酒,请贵妃试尝,贵妃很喜欢。
不喜欢,也得喜欢,因为这是盖擎的一份心意,是代表河西藩镇示好杨家。
一坛普普通通的葡萄酒,代表着河西对贵妃的支持,盖嘉运来长安的时候进献白鹿,不过是恭贺贵妃册封的正常举动,但并没有表现出对贵妃的支持。
盖擎就不一样了,明显有依附投靠倾向。
李隆基绝顶聪明,自然要将这件事情落实了,毕竟眼下的朝堂,很多官员对贵妃颇为不敬。
他们这是冲着贵妃吗?还不是冲着朕?
高力士出去催,结果又等了半个时辰,李琩才来了。
因为他在一处犄角旮旯的宝藏小店吃饭,宫里派去的内侍找了很久才找到他。
“你现在可真是自由啊,朕传召你,还得让朕久等啊?”李隆基笑呵呵道。
他今天对李琩的态度非常和善,因为他看得出,是李琩在中间牵线,河西才会有如此态度。
当然了,杨三娘更是功不可没,正是因为人家的积极奔走,才终获硕果。
李隆基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李琩和杨玉瑶私下都商量好了,千万不能将李琩给推出来,圣人问起来,就说都是杨玉瑶自己在背地里张罗的,李琩不过是个中间人。
“儿臣贪嘴了,寻个了个难寻的小店,吃了份毕罗,以至于误了父皇的事情。”
毕罗是从波斯传入大唐的一种馅饼,可烤可煮,既然是馅饼,肯定有馅,里面什么都能装,被称为“包罗庶物,囊括宇内”,已经在大唐南北盛行,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美食。
李隆基顿时一愣,你特么话里有话啊?
毕罗是武惠妃最爱吃的一种食物,以至于她的子女也都偏好这口,眼下是十二月初三,十二月初七,是武惠妃的祭日。
“你阿娘的祭日就要到了,届时朕会令翰林院撰祭文,光禄寺备祭物,你与咸宜他们一起,往陵前祭拜吧,”李隆基淡淡道。
从前李琩他们祭奠母亲,都在是太极宫内,没办法去陵前服丧,因为基哥还没死。
所以他们的三年服丧改为每人家中设贞顺皇后灵堂,香火不灭,灯油火烛全部由禁中供应。
目前为止,基哥是想和武惠妃合葬在一起的,因为就在惠妃敬陵旁的一大片区域,如今已经禁止闲人进入,说明这里会是将来的皇陵。
但是历史上,基哥与元献皇后杨氏合葬在泰陵,元献皇后就是太子李绍的妈,皇后也是李绍封的,也是他强行将基哥与自己妈埋在了一起。
瞧见儿子有多重要了吧?盖嘉运有时候都怵盖擎,就是因为他死后在下面活的好不好,有没有钱花,得看人家盖擎。
如今是武惠妃过世的第四个年头,三年服丧期过去了,按照礼制,皇后祭日当天,皇帝都得素服免冠,文武百官也一样,还要举行盛大的祭礼。
但基哥肯定不乐意,他现在根本不想看见素服。
你不乐意,我也得说,只见李琩道:
“是不是需要罢朝一日,举城祭奠?请父皇示下。”
朕就不该追封她皇后,这下好了,将朕的军?李隆基淡淡道:
“还是一切从简吧,今年朕伤心太多次了,不想再伤怀了。”
李琩不吭气了,一脸的不满。
他这是故意的,涉及到人伦常情,是可以适当的跟基哥摆脸色的,这样一来,基哥会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
也会觉得委屈了李琩和咸宜他们。
那么自然就要适当的补偿一下,不然说不过去的,因为是你不尊重我们的妈,还带着全天下的人不尊重我们的妈。
高力士也觉得从简有些不合适,毕竟是皇后,但他也清楚,基哥肯定不想大办,于是帮着劝说李琩道:
“十八郎要理解圣人的苦心,你就代圣人往咸阳祭奠吧。”
见好就收,只要基哥有个愧疚的态度,李琩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你不能再逼了,再逼人家,人家弄死你。
李琩点了点头:
“儿臣自然体谅父皇,父皇万勿再伤怀了。”
李隆表情悲伤的点了点头,仿佛陷入某种伤心的回忆当中,很久后,才朝李琩问道:
“你觉得韦坚这个人,怎么样?”
能怎么样?自然是非常好。
李琩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基哥这是要给自己送一份人情,说明基哥已经属意韦坚接任京兆尹。
只要李琩随便夸上韦坚几句,那么基哥就可以对外宣布,隋王举荐韦坚。
算是弥补武惠妃不能大祭给李琩带来的遗憾,也可以离间李琩和太子的关系。
虽然韦坚的人情,可以说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是不记恩的,但是李琩肯定还得夸。
人前莫说人短,人后不论人非,这并不是一条道德标准,而是一条自保的行事准则。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你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难保不会被传出去,传出去之后,那个人会怎么报复,你肯定不知道。
遇到狠的,说不定弄死你。
所以说,不要谈论别人的坏话,其实是在保护自己。
李琩今天但凡说一点韦坚的不好,肯定传出去,基哥就是这么喜欢恶心人,而且李琩事后根本不知道已经传出去了。
“绝对的大才,宰相之姿,”李琩正色道。
李隆基顿时一愣,与高力士面面相觑,见过捧的,没见过这么捧的?
他才到哪个地步啊?你就说他能当宰相?
“十八郎言重了,韦坚当不起这样的盛赞,”高力士笑道。
他这句话,无疑等于是贬低了韦坚,也就是说坏话,但人家不担心传出去,因为圣人和李琩,都不会外传。
李琩笑了笑:“只是我个人见解,或许是因为我才疏学浅吧。”
这是自贬,因为我不行,所以觉得韦坚行。
李隆基嘴角微翘,哼了一声道:
“朕的那位堂姐,究竟给杨洄留了多少?你知否?”
李琩硬着头皮道:
“据儿臣所知,杨洄真的没钱,因为他眼下竟然与商人沆瀣一气,令人不齿,儿臣已多番训斥,望其回头。”
李隆基似笑非笑的摆了摆手:
“回去吧。”
李琩缓缓退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