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道:
“我也只是想想,让我做,我也做不出来,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付裴耀卿呢?这个人下面还有一个裴宽呢。”
“那就先对付杨慎矜,”韩朝宗道:
“京兆尹、太府寺卿,我无所谓的。”
他年轻时候做过户部的度支郎中,财政这一块,也是驾轻就熟。
李适之点了点头:
“你这次回来,有机会了也见一见隋王吧,十王宅的独苗,眼下在长安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圣人对他非常纵容。”
“早有耳闻,”韩朝宗淡淡道
河西的五十个人,今天如数进入右金吾卫。
杨銛负责找下面人谈话,哪个愿意赋闲在家白领俸禄的,将牌籍兵甲交出来。
结果呢?有一百多人愿意。
杨銛也算是切身体会到,军府已经崩坏到了什么地步。
军府有内外之别,内府就是戍卫长安,外府就是地方上的折冲府。
折冲府已经名存实亡了,所以当下的内地府兵,大多都在关中附近,洛阳都没多少,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被安禄山那么容易拿下来。
金吾卫在所有戍卫长安的卫士当中,是职能最广泛的,大事小事都能管,权利大了自然油水也大。
所以一开始,都是关中豪强的家族子弟挤破头进来,但是这些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办事不行,管人行。
所以中枢改革,削减金吾卫当中的豪强子弟名额,吸纳一些本地的流氓地痞进来,这样一来,地皮流氓负责办事,豪强子弟负责管人,各司其职,军府的职能划分也更为清晰了一些。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像金吾卫这种地方,都是横的一批的主,越是这样的性格,越能维护长安稳定,因为平民商贩怕他们,不敢惹事。
眼下进来五十个更横的,比流氓更流氓,比地痞更地痞。
门里出身自会三分,李晟出身将门,年纪虽小,但也略懂领兵之道,毕竟爷爷和亲爹都是干这个的,耳濡目染之下,知道该怎么跟下面的军士打交道。
五十人,列队整齐的站在金吾卫公廨的大院中,一个个站得笔直,杀气盈面。
他们有高有低,有胖有瘦,有老有少,所以整个队形看起来参差不齐,有点乌合之众的感觉。
金吾卫原本的一些卫士们,眼下也在打量着这些来自西北的饿死鬼,他们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完全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连编制都没有,不过是顶替别人来上班,一张嘴满口黄牙,臭气熏天,说着蹩脚的乡音,这不是土包子吗?
盖嘉运强硬的治军手段,让这五十人对周遭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他们才不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钱。
听说俸禄不低,平时还能吃拿卡要,这可比河西卖命强多了。
他们已经开始憧憬未来在长安的生活,憧憬着睡长安的女人。
李晟今天,就是负责安排这些人的工作,这支队伍今后就交给他来带了,金吾卫的职责是什么,在长安应该注意什么,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都得交代清楚了。
因为这帮人都一个通病,胆子太大,下手太狠。
“在河西,你们是什么样,我不管,”李晟年纪轻轻,开始训话道:
“但这里是长安,是金吾卫衙,你们做任何事情首先要考虑的,是隋王,隋王认为能做的,你们就能做,隋王认为不能做的,你们就不能做,胆敢犯者,不以律法处置,以军法论罪。”
律法没有军法严格,律法用刑还有个轻重之分,军法则不容情,动不动就砍头。
“我还是那句话,金吾卫掌巡徼京师,天子脚下,不当值的时候,也要自我约束,这不是你们可以乱来的地方,”
李晟冷眼打量着众人,大喝一声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上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五十人异口同声,掺杂了各类乡音,颇为杂乱。
接下来,李晟将五十人分别安排至各队,有巡检游奕的,有看守水门的,有负责里坊的,还有负责收保护费的。
这些人前期是必须打散的,聚到一起容易出问题,其中有几个在河西就是将官,也被安排了重要职位。
韦昭训望着这些土匪模样的西北汉子,颇为担忧。
因为这些人里虽然大部分是汉人,但也有党项人、吐谷浑人、铁勒人、突厥人,太杂了。
“今后恐怕少不了会惹是生非啊,”韦昭训朝一旁的郭子琇道:
“隋王交给李晟约束,是不是不太合适?”
郭子琇点了点头:
“你我私下里多帮衬着点,既然是隋王的安排,我们尽量做好便是。”
他们俩认为李晟管理这些人的方式,有些太军方了,可这里不是藩镇,是长安,不能带着这么浓的匪气。
京师遍地的世家子弟,豪横的不在少数,这些西北汉子人生地不熟,前期恐怕少不了会得罪人。
韦昭训只觉一阵头大,他是贵族出身,所以对这些穷苦汉子有着天生的鄙夷和排斥。
单是那些人身上的体味儿,他便闻之欲呕。
娇气的金吾卫随着这五十人的到来,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李琩是非常期待的。
他想将右金吾卫凌驾于裴旻的左金吾之上,包括其它军府
崔圆从前和李琩的关系,仅限于吃过几顿饭,以及李琩在皇城巡查的时候,两人经常聊天。
自从上次的教训过后,崔圆没长一点记性,反倒与李琩走的更近了。
一来,所有人现在都知道,自己与隋王关系不错,那便大大方方的交往,总好过鬼鬼祟祟,再者,他现在有高力士罩着,别人轻易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
今天,两人又约在了一间宝藏小店,是一家胡姬酒肆,招牌是产自西域的葡萄酒。
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方,因为这里商品齐全,不单单涵盖了南北各地,异域番邦也有不少人在这里安家立业,经商谋生。
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这边是:鼓震天街闻盛世,胡姬远客满夷庚,诸番咸至开西市,万国来朝仰帝京。
西市也是金吾卫巡查的重点区域,因为这里的屋宅密集程度,是长安最高的,一旦失火,后果不堪设想。
东市处在长安豪宅区,里面多是高端场所和奢侈品,与西市的市场环境是完全不同的。
最早的时候,单纯的是因为这个地方在长安城西,而西域进来的货物,肯定是走西城门,所以便于在这里交易。
后来太府寺干脆因地制宜,在城西长安县很多里坊内,建立商栈,划出一些可以出售给番邦外族的宅基地,方便他们在长安做生意。
两京诸市署,就是太府寺辖下的部门,为了平准两京物价而设立,同时还有一个很大功能,吸纳金银。
“隋王平时很少来西市吧?这里不比东市,好多街道都是臭烘烘的,污水横流,乱七八糟,”
崔圆一个劲的吐槽着这里的环境,但他来的比谁都多,比谁都勤快。
苍蝇馆子味道好,一直都是这样,颜令宾的挹翠楼只不过是菜品齐全,环境优雅服务高档,真要说味道,其实也就那样。
崔圆边喝酒边继续道:
“这里胡商最多,而他们不喜欢收咱们的开元通宝,多以金银交易,旧隋时期,西市的物价要比东市高,后来太宗皇帝令太府寺干预经营,强迫胡人用咱们的铜钱,但收效甚微,还是莱国公如晦想了个法子,两市交易必须使用开元通宝,胡人可以从两市署以金银兑换,以便交易,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再兑换回来。”
“我大唐铸钱不多,并不愿意让开元通宝流入番邦,又想将番邦之金银留在长安,所以最后的兑换,多是以茶叶、瓷器、丝绸绢布代替,这样一来,等于变着法子将货物卖给了胡商,所以隋王会发现,在西市没有一家经营茶叶等物的商行,因为都在西市署,而长安所有的私人商行,不准将这些东西卖给胡商。”
李琩笑了笑,对方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其实就是一种贸易保护,大唐将便宜都占了,而胡商们也是乐乐呵呵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金银拱手送进了大唐。
货币没有流失,促进了贸易,吸收了金银,还卖了货,怎么都是赚的,当然了,胡人没有瓷器茶叶丝绸这些玩意,他们也觉得自己赚了。
所以大唐的对外贸易,一直都很繁荣,河西走廊上的商队络绎不绝,李琩都是亲眼所见的。
李琩笑道:“你对这些还有钻研啊?”
崔圆笑道:
“我虽然是武举出身,但并不想从军,眼下的大唐,最需要的就是财赋官员,我家里不是有这个条件嘛,所以平日常下苦功钻研,寄希望于将来能进入皇城衙署,一展抱负。”
历史上这小子就做到了宰相,李琩倒是认同对方的才能,但其实崔圆还有一项技能非常突出。
特别会来事。
韦妮儿就告诉他,崔圆巴结高力士很有一套,给高力士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别人花费巨资送礼,高力士有时候看都不看一眼,人家一个钱没花,还傍上这条大粗腿了。
而且不单单是高力士,如今崔圆成了监门校尉,已经有独掌一门的资格,借着职务之便,没少巴结中枢大员。
人家崔圆在李琩这里,倒也非常坦诚,自己是怎么巴结萧炅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把个李琩给乐的,从头笑到尾。
这才是干大事的人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