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达奚盈盈坐在房间内,拿着厚厚的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披了一件锦缎织成的宽袍。
刚才还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眼下已经是一切如常了。
李琩坐在她对面,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也没想到三娘今天火气这么大,给你添乱了,我回去会好好说说她,但是在外面,我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拂她的脸面。”
达奚盈盈笑道:“隋王言重,很正常的事情,并不算新鲜。”
“正常?”李琩一脸诧异,挨了一耳光,还被人家摁进澡盆,正常吗?
达奚盈盈不停的挫着长发,歪着头道:
“再正常不过了,不正常的只是隋王罢了。”
李琩越听越糊涂:“你不会是在说反话,故意反讽我吧?”
“哈哈怎么会呢?”达奚盈盈笑道:
“不论是窦锷,还是韦三娘,他们跟我打交道的时候,也是这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所以杨三娘今天这番举动,我并不觉得意外,他们只是将我当成赚钱的工具,一个娼妓,一个贱妇,一个奴婢而已,也就是隋王,虽然也是想利用我,但你是将我当人看的。”
李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因为有着后世的记忆,所以不是太习惯将人当牛马,穿越过来这么久,已经算是适应不少,刚开始那会,他都不好意思使唤人。
郭淑曾经说过,他的王府非常乱,很多人没有规矩,其实在前寿王时期,不是这样的,李琩穿越过来之后,一开始因为没有表现出主人的风范威严,所以才搞的下面一团糟。
如今好多了,李琩融入了这里,习惯了这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当然了,其实后世也有,但远远没有当下分明清楚,不可逾越。
达奚盈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道:
“我与隋王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轻松,很自然,像是与自己的亲近好友相处,来我这里的外人当中,只有隋王能给我这种感觉,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很感谢韩庄,没有他的庇护,耳光算什么?隋王并不知道,就在五年前,人家们不开心的时候,是拿鞭子抽我的。”
说罢,达奚盈盈缓缓起身,转过身去,将身上唯一的一件罩衣褪至腰间,果露的后背遍布伤痕,一条一条的鞭痕,触目惊心。
片刻后,她又重新衣服穿好,坐下道:
“杨三娘觉得我放荡,我认为不是,我只是不将男人视为男人罢了,况且只是在隋王这里才如此随意,别人面前,我可不是小浪蹄子。”
李琩摸着下巴上那点胡须,点头道:
“或许是在十王宅呆的久了,少与人打交道,所以别人会觉得我很随和,不说这些了,三娘在圣人那里软磨硬泡,求得了些好处,我这趟确实是给她跑腿。”
接着,李琩将杨玉瑶的计划叙述了一遍,随后道:
“你在长安的消息比我灵通,认识的人也比我多,有好地段的商宅,帮我留意着点。”
达奚盈盈起身来到李琩身前,背转身坐下,然后将浴巾递给李琩:
“帮我擦擦头发,有些地方我擦起来不方便。”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好说话?”李琩失笑道。
达奚盈盈侧脸一笑:
“是的,一开始隋王给我的印象,都是假象,仁善才是你真正的品德,我阅人无数,没有在别人身上见到过,尤其还是一位亲王。”
说到底,她都是罪臣之女,虽然在她爹获罪的最后关头,达奚珣赶紧将她收养过来,算是逃过落入贱籍,但是在南曲背后的那些股东眼里,达奚盈盈其实就是个卑贱的下人。
准确点说,十分能干,具备很强理财能力的下人,就连达奚珣也从未真的将她当做侄女对待,不过是给死去的弟弟留个后罢了。
杨玉瑶就算没有杨玉环这层关系,人家也是弘农杨氏,丈夫还是河东裴氏,完全处在两京走廊贵族集团,是大唐正儿八经的既得利益阶层。
李琩笑了笑,接过浴巾,然后披在达奚盈盈的后背:
“无法代劳。”
达奚盈盈笑道:
“我说过的,隋王今后想从我这里知道的东西,我都会慢慢的告诉你,当然,要视情况而定,比如擦头发。”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李琩起身道:
“我没有给女人擦过头发。”
达奚盈盈抬起头,直视李琩:
“杨玉环也没有吗?”
李琩忍不住笑道:“你真的很欠揍,好了,记住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说罢,李琩便走了。
达奚盈盈嘴角一翘,只觉得越发喜欢与李琩相处的时光,不牵扯男女之情,纯粹喜欢跟他交往,朋友的那种
“怎么样?”杨玉瑶在见到李琩出来之后,催问道:
“我猜她一定答应了。”
李琩的车驾还是在挹翠楼拴着,边走边说道:
“你这么有自信?”
“我是对圣人有信心,那个贱妇不过是被人摆在前台的傀儡而已,她有几个胆子拒绝,”杨玉瑶冷笑道:
“你也不要怪我刚才故意收拾她,这种下人,不打不行的,不是我说你,你现在也太好说话了,要不是我了解你,真就以为你跟她上过床了。”
李琩笑道:“也许真的上过床呢。”
杨玉瑶完全不信道:“不会的,你眼光高,看不上这类货色。”
胡说!我只是假矜持而已,好色是我的本性,我从未否认过。
进入挹翠楼的马厩,李琩瞬间愣住了。
杨玉瑶则是停下脚步,一脸好奇的看了看李琩,又看了看抓着李琩坐骑缰绳的少女。
“咳咳你牵着我的马做什么?”李琩尴尬道。
他们俩之间,本来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实际上与路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眼下的长安城,大家可不会这么认为。
背地里究竟是谁在造谣生事,李琩还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李琩和韦妮儿有一腿。
严武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朝李琩歉意的摊了摊手,他守在这里看着车驾,结果被人家夺走缰绳。
放在往常,严武一脚就上去了,不管你是谁。
但眼下为了塑造不欺负女人的好人设,只能装出好男不敢女斗。
“因为隋王,我被父亲囚禁了一月之久,今日刚被放出来,”韦妮儿面无表情道:
“我琢磨着,隋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噢~~~你是那谁”
杨玉瑶一脸吃瓜表情,夸张的露出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在李琩和韦妮儿之间来回指指点点。
“是韦家那个小丫头吧?眼睛真好看,比刚才那个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是故意的,她很清楚李琩和韦妮儿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是她也隐隐感觉到,圣人其实希望有。
所以在杨玉瑶这里,不管你们有没有,我都认为有了。
“牵马走!”
李琩朝严武冷斥一声,然后转头就往外走。
严武这下不能退步了,正要上前抢过缰绳,结果人家韦妮儿抬手拦住:
“我给他牵。”
说罢,韦妮便牵着马紧紧跟上李琩。
这丫头不但精熟斗鸡走狗之事,还擅骑射,擅棋牌,只要是娱乐项目,她都是手拿把抓的行家。
李琩的马本来是个暴脾气,结果并没有排斥韦妮牵扯,但是她想坐上去,那指定是不可能的。
“隋王好无情,我有今日,都是隋王招惹来的,现如今不管不顾,似乎不太合适吧?”韦妮牵着马,跟在一旁道。
李琩正要说话,却被杨玉瑶抢先一步:
“想给他做小啊?我支持你。”
她现在在长安的富贵,都是李隆基给的,所以杨玉瑶心里很清楚,任何事情逢迎圣人心意,绝对错不了。
所以她开始火上浇油了。
“你是哪个?”韦妮蹙眉道。
杨玉瑶娇笑一声:“我呀,是他的姨子。”
“华阴郭氏?”韦妮儿皱眉道。
杨玉瑶夸张一笑,眼神狡黠道:
“上一任的,不过现在还是姨子。”
韦妮儿一愣,反应过来了,脱口道:
“蒲州来的那个豪荡妇?”
“对对对,豪荡豪荡,我喜欢这个词,”杨玉瑶掩袖一笑,凑到韦妮儿跟前:
“只要丫头你愿意,姐姐会帮你进家门,王孺人还空着一个呢,我看呐,非你莫属。”
韦妮一愣,瞥了一眼李琩后,冷哼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之所以能被阿爷解了圈禁,就是因为要订婚了。”
“噢?哪个王八蛋敢撬我妹夫的墙角?”杨玉瑶笑道。
韦妮儿故意大声道:
“独孤礼那个做千牛备身的儿子。”
她到现在还认为,李琩对她有意思,所以故意说出来,就是要李琩感受到危机,想办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