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像被迎回了兴庆宫,一路上声势浩大,所有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这是基哥故意造势呢。
当一个人决定安享晚年的时候,一定需要给自己上几道保险,后世是退休金、存款及各类财产,不到死的时候,不能交给子女。
基哥则是两手抓,一边掌握中枢,牢牢控制大权,一边拉拢民意,为自己塑造崇高的声望,这样一来,民间不会造反,朝堂造不了反,他的老年生活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开始了。
兴庆宫有一大同殿,被用来存放玄元皇帝像,享皇家祭祀,以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5像陪祀,则天皇帝是不配的,因为她不姓李,不是道祖的子孙。
李隆基还召宫廷画直及民间丹青之妙者入兴庆宫,观摩玄元皇帝像,然后作画像。
到最后,李隆基会从中间挑选出一幅,做为大唐所有道观当中的道祖神像样本,并颁布旨意,所有州级行政单位,全部在当地修建开元观,用以将来供奉道祖真身神像。
最恐怖的一点在于:直视道士为皇族宗室。
以前是斜视,现在直视了,从今以后,大唐道士的地位无疑又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闰四月十五。
盛大的祭祀典礼开始了,长安城里但凡有品级的,全部参加。
李隆基望着大唐的臣子,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劳心费力了,此番过后,他可以舒舒服服的想干嘛干嘛了。
因为是李琩迎回玄元皇帝像,所以不少臣子发声,为李琩讨赏赐,有说加封官职的,有说封个什么真人的。
他们其实不是冲着李琩来的,完全就是拍李隆基的马屁。
神像确实是李琩找到的没错,但最大的功劳还是李隆基,而李隆基早就算到了这一点,道号是肯定不会给了,因为当下的大唐,你给封个什么真君、真人的,在民间的威望比当官的只高不低。
所以李隆基给了一个从一品的武散官,虚职一个:骠骑大将军。
“真让人眼红啊,怎么最近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了?”
祭祀典礼中,皇十三子颖王李璬一脸不满的牢骚道:
“人家在外面风风光光,潇洒自在,咱们呢?也只有这种礼仪中才能露个面,唉以前还笑话人家,现在想想,我比人家可笑多了。”
他的亲妹妹就是昌乐公主,窦锷的媳妇,因为窦锷的事情,他现在对李琩非常不满。
巧了,永王李璘也是如此。
李璘冷哼道:
“怎么就风光了?我看他就是长安最大的笑柄,贵妃这两个字他都能说的出口,太极宫的城墙都没有他的脸皮厚,呵呵令人唾弃。”
眼下的十王宅,看李琩不爽的大有人在,不论新仇旧怨,加起来能有六七个。
李绍对此无动于衷,他与李琩正在步入蜜月期,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别人与李琩之间的关系也能改善。
实际上,越恶劣越好,这是人的正常心理。
盛王李琦听到几人的议论,没有任何表示,他已经习惯这些人在背后说他兄长的坏话了。
说吧说吧,你们说的越多,说明你们越嫉妒。
老大李琮冷哼道:
“郭四娘也是命好,祖母托梦,她双身,正好撞在一块,还是在姑母的延生观,你们刚才也看到父皇对她如何嘉奖了,完全就是当儿媳对待的。”
“大哥说的什么话?”亲弟弟荣王琬皱眉道:
“那可不是就是儿媳吗?十八郎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出嗣归出嗣,再怎么说也是兄弟。”
眼下十王宅这帮人里,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郭淑。
一个比一个心里明白,但嘴上都在装糊涂,硬着头皮承认了郭淑被托梦的事情。
不承认不行啊,不承认郭淑,就等于不承认圣人。
“我看呐,郭四娘怀着的多半是个女的,”仪王李璲道:
“我可不是咒十八郎啊,不是有那句话吗?宅内男丁宅外女,她是在外有的身孕,多半是个女娃。”
“男女有区别吗?”延王李玢朝着前方点了点下巴,皱眉道:
“别计较这些了,杨玉环出来了,不会是今日册封吧?”
太子李绍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高台上一身道袍的杨玉环。
贱人!狗男女!什么不要脸的事你们都能干出来。
他背地里,说服不少官员出面,劝阻李隆基册封妃子,当太子少师,大唐军方第一人的信安王李祎灰溜溜的离开兴庆宫之后,李绍就知道,这事拦不住了。
李隆基与李祎的谈话,只字不提杨玉环册封的事情,而是将李祎当年在军中培植自己党羽的事情都给捅了出来,李祎心知肚明,他要再敢提,圣人就敢拿这些事办他。
我一把年纪,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最后关头可不能出事啊,否则牵连子孙后代,得不偿失。
军方系统,是非常特殊的,在这里面做事,任人唯亲是第一要义。
除了朝廷特别任命的之外,其它重要岗位,都必须牢牢握在自己人手里,这样一来做为主将才可以对麾下的军队如臂指使,不至于出现调动不灵的情况。
所以说,在军中是必须这么干的,偏偏你这么干,在朝廷这里又是个把柄。
等于卸任之后的军方将领,其实头顶上一直都悬着一柄剑,这柄剑直到你死亡的那天才会消失。
李祎怂了,挨了一顿骂走了,别看挨了一顿骂,事后还有赏呢。
从太子少师,顶替萧嵩走后留下来的太子太师,而萧嵩出任洛阳没多久,就被裴敦复给顶替了。
这就是听话不听话的区别。
等了半天,没等来杨玉环的册封,李绍松了一口气。
他早就有了安排,杨玉环被册封之后,朝堂上立即便会有声音,奏请圣人追封他的母亲为皇后。
李适之这次很够意思,决定帮他这个忙
“是隋王?快请进来,”
四月十七,达奚盈盈宅,开门的是颜令宾,这让李琩颇感意外,再看对方额头上有一处明显伤痕,皱眉道:
“窦锷还对你动手了?”
颜令宾笑了笑,没有回答,事情都过去了,她不想再提,也不想因这件事再起风波了。
李琩笑着转移话题道:
“你怎么不在挹翠楼,跑这里了?”
颜令宾现在视李琩为恩人,无论身心,都与李琩极为亲近,闻言打趣道:
“您就别装了,金吾卫每天都在长安巡查,您能不知道吗?”
李琩哈哈一笑,是的,他知道。
颜令宾在见过颜允南之后,彻底洗手不干,如今好像是在给达奚盈盈打下手,处理一些账目问题,风月场上的事情,她再也不掺和了。
小院内有一块田圃,被颜令宾种了一些蔬菜,李琩知道达奚盈盈眼下正在待客,所以不急着前往,而是坐在菜田边上,望着除草的颜令宾,笑道:
“颜楼主似乎乐在其中。”
颜令宾微笑点头:“半辈子都在做不喜欢的事情,如今终于可以自在由我,自从见过隋王之后,奴家好像转运了呢。”
“达奚盈盈在跟谁见面?”李琩问道。
颜令宾答道:“千牛备身独孤士明。”
“不认识,他阿爷是谁?”李琩问道。
颜令宾道:“右骁卫左翊府中郎将独孤礼。”
“噢知道了,”李琩恍然道:“颖王李璬的小舅子。”
窦锷娶的是颖王璬的妹妹,颖王璬娶的是独孤士明的姐姐,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他是来找麻烦的?”李琩问道。
颜令宾微笑摇头:“不是的,他最近常来寻娘子,隋王不知道吗?”
李琩摇了摇头,金吾卫没有跟他汇报过这个人,可见独孤士明每次来,还是颇为隐秘的。
恶钱的事情,独孤家多半也有份,这可真是满朝勋贵沆瀣一气,吸血百姓。
李琩也不着急,还在一旁帮着颜令宾提水,用来浇灌菜园,两人之间的配合还挺默契。
许久后,后院有人声和脚步传来,达奚盈盈微笑着将一名年轻俊俏的郎君送了出来。
她见到李琩之后,顿时一脸错愕,随即笑靥如花道:
“这是哪来的田舍郎?莫要坏了我的菜铺。”
独孤士明的目光也随即落在李琩身上。
他俩不认识。
千牛备身,一般都是年轻人,十六岁就可以干,二十四怎么也会离职,而且离职之后,官职是由皇帝亲自安排。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皇帝的警卫员。
眼前的独孤士明,应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入宫时间短,压根不认识李琩,何况李琩今天一身便服,未佩金鱼袋。
“你这菜田太小了,够谁吃?”李琩搓了搓手掌的泥土,随后在一旁的水桶内洗了洗手。
月余不见,达奚盈盈再次见到李琩的时候,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类似于旧友重逢的喜悦:
“反正不差你一双筷子。”
一旁的独孤士明好奇道:“这位郎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