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四十三岁,模样端正,虽然考中状元多少沾了严挺之的光,但没有真本事,也过不去李隆基那一关,因为状元是皇帝亲点的。
首要条件,就是诗赋,次要颜值,才干排在最后。
这与武则天时期的进士排序有些出入,武则天是首重才干,其次诗赋,再次颜值。
这就是体现出了两位皇帝当政的区别,一个重视进士,一个不重视。
严迪是一个特别能叭叭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说话特别逗,他的随从都佩戴着横刀。
事实上,横刀在民间,是非常普及的,区别只是在于材质罢了。
官方制式刀,是军器监出品,其质量肯定是没的说,民间横刀来源就广泛了,也无法禁止。
而且价格不贵。
《唐天宝二年交河郡市估案》记载了横刀的品种和价格:
“镔横刀壹口鍮石铰:上直钱两千五百文,次两千文,下一千八百文;钢横刀壹口白铁铰:上直钱九百文,次八百文,下七百文。”
请注意,只是刀身,不含刀鞘刀柄,这两样装饰,便宜的是真便宜,贵的真没谱。
《唐律疏议》规定:私有禁兵器:谓甲、弩、矛、矟、具装等,依令私家不合有;注云:谓非弓、箭、刀、楯、短矛者,此上五事,私家听有。
所以说,有钱人的家里,都具备一定的武装力量,越有钱,武装力量越强,但是遇到正规军也得歇菜。
因为你可以拥有的五种兵器,对上正规军拥有的兵器,不堪一击。
众人与严迪调侃一阵后,李琩将目光看向严希庄:
“听说你还有个哥哥?现于何处任职?”
严希庄的年龄不大,三十三岁,不过这个岁数的明经士,朝廷几乎不会将他当回事。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两科虽然都是科举当中的大科,但是进士现在是遥遥领先,将明经都甩的没影了。
严希庄是非常有礼貌的,每逢李琩问话,都会起身回答:
“回隋王,兄在平卢兵马使安禄山帐下效力,没有职位。”
李琩好奇道:“他没有考明经吗?”
严希庄笑道:“没有,阿兄说他才堪不足,一定考不上,就不浪费盘资了。”
这小子没参加过科举?那对朝廷的仇恨都是哪来的?单纯就是个愤青?
李琩点了点头:“人各有志。”
王府的薪资事宜,是郭幼明在处理,除了朝廷的俸禄之外,李琩的属官都有一份额外的工资,这是李琩给的。
多少也都不一,看官职而定。
目前来说,武庆最高,严武次之,接下里是裴迪、严迪、杜鸿渐
李琩心里大致算了算账,便觉一阵发愁,钱、钱、钱,我得搞钱啊
韩庄死没死,李琩根本就不知道,可见消息的保密程度之高。
但是基哥说了,这件事情了结了。
既然李琩的任务宣告结束,那么可以猜到,韩庄铁定是挂了。
为了确定一下,李琩还专门让王卓去了一趟高力士家里打听,这才知道韩庄上个月就被弄死了,两个在外地的儿子也因贪腐之罪,被判死罪,执行者,是被派出去巡查河北的御史中丞张利贞。
达奚盈盈在南曲的僻静小宅,如今一个宦官都没有了。
他们去了哪里,达奚盈盈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宫里来人将他们叫走的,但是宫里的人没有动她。
所以她比李琩更早猜到,韩庄完蛋了。
“都说狡兔三窟,除了这里,你还有没有其它居所?”
李琩在颜令宾的引路下,来到了达奚盈盈的小宅。
确实是小宅,院子小,几座房子也小,但装饰之物却是满满当当,被周边高耸的楼阁簇拥在其中,像是首都高楼大厦中间夹的四合院。
达奚盈盈笑道:“隋王言而有信,奴家对你的印象大有改观。”
她是在说,韩庄的这桩案子当中,李琩顺利将她给摘出去了。
“谁让你姓达奚呢?”李琩大大方方道:
“再说了,是你检举的嘛,非但无过,还有功呢。”
达奚氏,源自于鲜卑族拓跋部,也就是北魏皇室拓跋姓。
在大唐,不是谁都可以给人做养子养女的,首要条件就是你得是同族,如果不是,才会赐姓,前者居多,后者很少。
达奚盈盈究竟与达奚珣是什么关系呢?答案是叔侄关系,这是裴耀卿查到的。
“南曲的酒楼妓所,一共有多少家?”李琩看向对方,笑问道。
明白,你找我要钱来了,达奚盈盈笑道:
“七十三家,每日流水过千贯,本小利微的买卖,比不得隋王的食邑。”
李琩并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大唐的商业,坐地户的利润一般是很微薄的,真正赚钱的是搞运输的,也就是二道贩子,像王元宝那类的。
南边的货卖到北边,这才值钱。
像妓院这一类的,真正落在都知手里的,是小头,因为她们这里不是制造业,而是服务业,什么都需要进货,比如酒食,家具、绢帛、器物等等,包括艺伎、乐伎、妓女本身。
还得各方打点,比如金吾卫,县衙,京兆府等等。
还要交租金,别以为宅子是老鸨的,哪个老鸨能在平康坊置办的起宅子?这都是勋贵们祖传的产业。
妓女还需养护,不是天天都接客,顶级的名妓,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接一次,只陪你奏乐唱歌、吟诗作画。
南曲最出名的就在于,人家这里的妓女主要不是以接客为主,而是乐舞,人家走的是高端路线,自然吸引来的都是高端客户。
乐舞也不是天生就会的,你得培训吧?左右教坊很多人都接这个活儿。
所以说,南曲这里的买卖,挣多少先不说,开支非常巨大。
“抛开本金,你去年赚了多少?”李琩问道。
达奚盈盈笑了笑:“隋王真想知道?你可不要失望啊?”
李琩撇了撇嘴:“你不骗我就行。”
达奚盈盈在脑中回忆一番,道:
“我这边全部算下来,折成钱,也就是七千贯左右。”
“这么少?”李琩愣道。
达奚盈盈只觉李琩表情特别有趣,忍不住掩袖笑道:
“我可是早早就给您提过醒的,那么隋王信不信呢?”
李琩皱眉沉吟片刻,诧异道:
“利润这么低吗?”
达奚盈盈摇头道:
“也不算低吧,只不过是落在我手里的就这么点,隋王不是也清楚吗,我只是南曲的一个招牌,大头可不在我这里,我赚的不过是一些辛苦费罢了。”
李琩点了点头:“你要是这么说,我倒也能够理解,还指望着从你身上赚钱呢,没曾想比我还穷。”
“哈哈”
达奚盈盈顿时被逗笑了,花枝乱颤,好一阵后才憋笑道:
“您就别跟我哭穷了,你可是当年的寿王,贞顺皇后长子,您能穷到哪去呢?”
跟对方打交道,李琩无需太过正经,笑着打趣道:
“今时不同往日,人嘛,总有走下坡路的时候,苍蝇腿也是肉,这样吧,每年你给我交五千贯,剩下的也够你过日子了。”
“哈哈”达奚盈盈一愣,顿时失笑,她已经忘记仪态,笑的眉毛跟眼睛都拧在一块了。
她越来越觉得,对方是一个极为风趣的人,此番见面,与上次截然不同,让她觉得非常轻松随意。
我还是喜欢跟这样的隋王打交道。
“全给你又何妨呢?我平日的花销本就在公账,只要你不催缴我在金吾卫的欠款,”达奚盈盈笑的都流眼泪的。
你的笑点可真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这么不吃逗?李琩挑眉道:
“那可不行,本金我能给你拖着,利息你得照付。”
达奚盈盈一愣:“你要怎么算利息?”
“借了十四万,每年的利息自然就是十四万,”李琩双手一摊,笑道:
“那不是我的钱,我也做不了主啊。”
达奚盈盈耸了耸肩:
“这我得跟上面商量商量,钱是我借的,但不是我花的。”
李琩点了点头:“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时候,一名女婢走过来,在达奚盈盈耳边小声低语几句。
“劳烦隋王躲屏风后面,”达奚盈盈指了指屋内角落的屏风,笑道:
“也是巧了,年关刚过,便有东家来收租子了,你在旁偷听,便知我管着南曲,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