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盈盈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如今肉体和灵魂,不过是暂时寄居在道祖神像前的那盏青灯之中。
她现在有一个心结,那就是李琩。
其实她现在并没有要害李琩的心思,她只是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步步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直到如今,她都想不明白。
被武聡撞见的那一次,她只是想躲在安兴坊,李琩的必经之路上,期望能有机会见到李琩。
她的脑海中对于这几个月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有无数种猜测,但是她又明白,唯一的答案在李琩身上。
所以隋王宅的人,很快便再一次发现了她,并将她带进了王府。
“她没有反抗,所以属下并没有将她绑缚,她说只是想见殿下一面,”武庆将人带来之后,向李琩汇报道。
李琩思忖片刻后,道:“将她带到后院东厢。”
说罢,李琩便提前一步去往后院,在那里等待着与这位冤家的再一次见面。
腰宽袖阔,圆领方襟,宽大的海清道袍穿在张盈盈身上,长发在头顶扎了一个道髻,以一支木钗固定,比以前看着顺眼一万倍。
“竟还要让人搜身,你胆小成这样吗?”张二娘也不客气,进来之后便在屋内唯一的长几前坐下。
原本看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结果一开口又打回原形了,李琩在对面坐下,笑道:
“我真的怕了你了,阴魂不散啊。”
张盈盈叹息一声,淡淡道:
“无上真人早已警告我,不准再骚扰你,否则她老人家不会饶我,我自作孽,落得这般下场,无话可说,总不能再牵连家人了,你也别觉得我心里有多怨恨你,我思量很久,觉得罪魁祸首其实不在你。”
“那你想见我,又是为何?”李琩问道。
张盈盈长出了一口气,眉头紧锁道:
“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越想越糊涂,以至有了执念,每夜打坐冥想,不得专心,我总觉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一丝关键,却又无法最终解开谜题,只能来找你了。”
李琩点了点头:“你还是放不下嘛,小小年纪本不该有这么多杂念,无上真人没有将你带去终南山,可见你绝非我道门弟子,没那个资质啊。”
张盈盈凄然一笑,幽幽道:
“我想知道,整个事件当中,我哪一步走错才导致眼下局面?是否真的如我阿爷所言,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掺和进来?”
“差不多吧,”李琩手肘支撑在膝盖上,缓缓道:
“你想进少阳院,无可厚非,这是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谁也不能指责你什么,但你不能踩着我去迎合太子,还牵扯进来这么多的大人物,其实你要知道,跟最厉害的人打交道,要用最简单的方式,如果你当初直接让张公去祈求圣人赐婚,那么你现在,多半是在少阳院,安安稳稳做你的太子良娣。”
张盈盈睁大双目,仔细的咀嚼着李琩的话,片刻后,继续道:
“我事后琢磨,也发觉自己当时太冒失,现在想想,是觉得你太好欺负了,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我就是输在太轻视你了。”
“不!”李琩肃然道:
“你轻视了所有人,也许是张公对你太过骄纵,所以让你养成了自以为是的性子,胆子竟然大到掺和进皇室的事情当中,那是皇室,不是宗室,当你入局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你不会有好下场,这盘棋,不是你能下的。”
张盈盈点了点头,默然许久,忽的咬牙道:
“我还忽略了一点,圣人其实非常厌恶太子。”
“你是找死吗?敢说这种话?”李琩沉声道。
张盈盈摇了摇头:
“从前我不明白,但是当我踏入少阳院之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里的氛围,我才醒悟过来,那里真的是一座牢笼,一座父亲囚禁儿子的牢笼,你那么多年是怎么熬下来的?”
她敢在李琩面前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李琩不会再害她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按理说她不该信任李琩,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其实比太子值得信赖。
人家从头至尾所做的一切,其实只不过是在反抗罢了。
“不得随意出入门庭,妄说言语,”张盈盈苦笑道:
“我现在明白这种感觉了,所以咸宜打我耳光的时候,我没有躲闪,甚至希望她多打几次,就当是替我自己,狠狠抽打张二娘这个糊涂蛋。”
“我高估了圣人,我以为他会息事宁人的,但是他没有,他一直在挑唆。”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在曲江池,李琩和她独处一室,她那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圣人一定会知晓此事,不过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这件事终究是丑闻,圣人会顾及太子和寿王的颜面,将事情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