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可为同道中人,大王言语之间难免坦诚了些,切莫怪罪。”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
我查过你们,尔等跟太子宫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我家大王的话直接了点,你们也别装!
意思肯定是这么个意思。不过燕王终究是个少年人,哪懂得如此许多,身为燕王心腹的寿西长一开口,众人便明白是他在背后替燕王谋划。
“燕王直率,我等惭愧。”
“是极、是极,燕王心胸广阔,非我等可比。”
“燕王远在边疆,日后若有疑虑,尽可往臣府中来信。”韩说,说了一句有用的实在话。
“好!”
刘旦昂首而立,话语仍旧十分坦诚,“你等的心思,先生已与寡人讲明,旁者不敢保证,但助寡人者,寡人必有厚报!”
他的话、他的心意,一览无余。
就是要争大位!
若要问为什么,刘旦或许会说:‘我文武兼备,为何不能坐大位?’
是的。
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皇帝,有德者居之!
谁规定皇位一定要由兄长继承,父皇不也是从皇十子晋升的太子之位?
这句话,味道是不是有点熟悉?
没错,燕王刘旦的母妃——李姬,当年教给他的,刘旦把这句话记得牢牢的!
再者。
昔日年幼无知,尚不知晓宫廷险恶,等刘旦去了燕地就国,身边聚拢一群门客幕僚后,通过幕僚的讲述,他也渐渐明悟了当年自己母妃跟太子宫的关系。
势同水火!
因两者的争斗,还葬送过一位丞相!
待刘旦离京就国,他母妃李姬数月后便重病不治身亡,燕国君臣不是没怀疑过太子宫,但始终都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可太子宫与燕王一系不睦,却是毋庸置疑的。
不睦的种子已经种下,避无可避……
那就不避!
燕王的政治宣言很响亮,堂内众人听了不觉鲁莽,反而认为大有可为,想争大位,畏畏缩缩可成不了事。
在场官员中,有人想攀从龙之功,遂振奋;有人想借力打力,遂笑容含蓄;也有人单纯想恶心太子,遂冷笑不已。
九卿之一的宗正,韩说。
他属于第二者。
韩说跟太子刘据没有直接冲突,但有间接恩怨,从陇西李氏得来的恩怨。
若能借燕王的手,压一压李氏威风,韩说不介意向其示好。
而一直旁听众人拉帮结伙的广川王刘齐,他今日在此,看似突兀,实则不然。
若论此刻在场的……哪怕将齐王刘闳那一头的人也算上,韩说、徐偃、丁夫人等等等等。
所有人对刘据的怨恨加起来,都没有广川王刘齐一人多!他也正是那位冷笑阵阵的人。
广川王恨透了刘据。
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恨不得燕王有朝一日将刘据赶下马,广川王再趁机来踩两脚、踩死才好!
他有如此大怨恨,皆来自于……爱情,夺姐之仇,拆散之……呕!
不行,要吐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
刘据曾为了救卫长公主脱离苦海,向皇帝举荐,将广川王同母姐,嫁于乐通侯栾大!
广川王刘齐,多次被人告发与自己同胞姐妹通奸。
当时刘据是打着物尽其用、废物利用的想法,将他姐姐推出来顶锅。
后来。
栾大被雷劈死,广川王刘齐的姐姐守了活寡,如今还被变相软禁在长安府邸中。
被软禁,倒和栾大无关。
单纯是皇帝不满她悖逆人伦,故意为之,同时也是在给广川王刘齐一个警告。
从当下状况来看。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总之,与燕王、齐王站在一起的,或多或少、因这因那,都和刘据有些恩怨。
韩说等人便不必提了,他们身份有多高,与两位皇子接触有多敏感、代表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也没准备藏着掖着。
至于其他无名之辈……名字都被记下了,当日便送往了太子宫,放到了刘据桌案上。
看过之后,刘据轻笑了一声:“祭祖好啊,祭祖得办,敌人全自己冒出来了。”
随后。
他看过便罢,并没有做什么动作,至少现在不会有。
翌日,暖阳初照,碧空如洗,是个好天气。
博望苑。
靠近南侧的圃草地,有一面色苍白的少年躺在摇椅上,双目微闭,享受着冬日难得的阳光。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旋即,又响起低沉的施礼、或者说戒备声,“见过太子殿下。”
刘闳睁眼,回身望去,只见自己兄长一脸笑意的立在不远处,两名护卫正半施礼、半阻拦的伸着手。
“不得无礼,退下。”
两名齐王侍卫闻声让开,刘据也不以为意,迈步靠近,止住了刘闳起身行礼的动作。
“伱我兄弟,无需多礼。”
说着话,他把提在手上的马扎放下,“二弟也爱为兄捣鼓的这坐具?”
刘闳依旧拱了拱手,低头看了眼身下椅子,抿嘴笑道:“先前在医馆内看见了,颇为好奇,便坐来试一试。”
“确实舒适。”
“二弟喜欢大可学会,带回齐国去,不过我可提醒一句,莫要在外人面前显露,当心被喷唾沫星子。”
“弟弟远在齐国,便曾听闻兄长善营技巧之物,坐卧不拘小节,果然名不虚传。”刘闳浅笑道。
“哦?”
刘据侧头看了他一眼,揶揄道:“二弟还听闻过哪些名声,都说来听听,为兄最喜听人谄媚奉承。”
“呵……”刘闳失笑摇头。
两兄弟在远处谈笑风生,身后几位却大眼瞪小眼,两个齐王门客和张贺、金日磾沉默对视,好似在赌谁先眨眼谁输。
“翁叔,你们且退远些。”刘据这时朝后招呼了一声,“孤要和齐王说些体己话。”
刘闳闻言也朝后看了眼,点点头。
等几人退远。
刘据转而感慨道:“你我兄弟相处时间不长,以往你长在宫中,稍大些,我出了宫,再大些,你又就了国,天各一方,难免生疏。”
刘闳顿了顿,轻声道:“可血浓于水,毕竟都是亲兄弟。”
“是啊。”
刘据视线远眺,“都是亲兄弟,像父皇和赵王他们一样的亲兄弟,可他们如今的相处方式,委实让我难受。”
场间安静片刻,刘闳点头道,“我也有同感。”
刘据回头望去,只见他神色认真,眼神澄澈,见状,刘据笑了笑,问道:“不知二弟对治国之道有没有见解?”
“……兄长问谁的治国之道?”
“父皇的。”
“……有。”
细风拂过草地,阳光正好,刘据迎着光芒笑道,“讲讲。”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