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间。
一众宦官宫女在后,皇帝、太子在前,刘彻思量片刻,问道:“方略没问题,细节处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刘据蹙眉,“大军调动时需隐秘,谨防奸细泄露军情……”“此为其一。”
皇帝脚步不停,神情生硬且冷酷道:“朕教你,其二,得派一个生性跋扈、素来目中无人的使臣去!”
“羌人果断反,最好,羌人迟疑不反,就帮他们反,朝廷调一次兵,难道要空手而归?”
“敢有反意,就是取死之道!”
这个刚猛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刚猛,皇帝问了方略,给了点评,却没有拍板要不要这么办,至少现在没有。
皇帝只说让刘据先去,此事他有计较。
一刻钟后。
温室殿。
绣衣汉子躬身站在下首。
“派人去查西边羌人部落的动向,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
“是。”绣衣汉子抱拳。
刘彻再问:“之前让你往草原安插人手,安插的如何?”
“已初见成效。”汉子应道:“臣通过匈奴小部,接触到几位单于阏氏,正在与她们交涉。”
这条路线与当年白登之围的‘陈平策’有异曲同工之妙,看起来有些不耻,但刘彻不在乎。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句黎湖部有进展吗?”
“进展不多。”绣衣汉子抬眼看来,肃穆道:“陛下短时间内若要探查的事宜太大,需重金!”
“从内帑支。”
皇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黄金朕给足,大汉内部有人在跟句黎湖互通,去查清楚,朕要知道他的名字!”
“喏!”
绣衣汉子离开已久,温室殿内却寂静如故。
刘彻两眼微眯,脸色时而阴沉,时而狠厉,尽管大殿内温暖宜人,可侍立在旁的宦者令仍然感到忽冷忽热……
……
夜,长安西郊。
某座庄园内,两人对坐,于昏暗的密室中交谈。
“陇西郡何处驻军薄弱,都在这张图上标注了,要攻打哪儿,你们和羌人自己定,不过我给个建议。”
“请说。”
“离长安越近越好。”
“为何?”
“距离京城越近,声势就闹得越大,任由羌人吸引注意力,之后你们集中兵力,从西域、居延泽,猛攻敦煌、酒泉两郡,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沉默片刻,坐于右侧的男子收起了地图。
“我会转达大单于。”
说话间,男子便要起身离开,不料对面的主人家却拦住他,语气阴郁道:“等等!”
“还有何事?”
“免费赠送大单于一个消息,太子在北边有眼线,你们最好自查一下。”
“当真!?”
“上次乌维南下,战报尚不明朗,太子就在朝廷议事中断定,来者并非你们大单于,能对他的行踪掌控如此精准,藏在你们大单于身边的那个细作,可不一般。”
“事关重大,我需尽快禀报,告辞!”
密室里响起匆忙离去的动静,不一会儿,数道人影便隐入漆黑的夜里……
……
季冬之月下旬,冬季的尾声仍在,不过积雪已经从南向北逐渐消弭,旋即,人类的活动便比草木先一步复苏了。
天地尽是簌簌化雪声时,一些事情,在长安城悄然发生。
首先。
皇帝再一次想起了‘坠马避战’的前河东郡守,虽然他已经自杀,也被诛族,可皇帝一想起他,依旧气的心肝疼。
在朝堂上怒骂一通后,传令大司马府,化雪后,各郡要重新进行一次‘都试’,尤其是边郡,绝不可懈怠!
然后自天水郡起,一直往北端推移,尽皆旌旗蔽空,军队频繁调动。
其次。
为检验北军八校尉成效,骠骑将军霍去病奉命,领兵北上朔方郡,一为检验,二为示威。
除了这两件较大的事件外,也有几件不太起眼的小事情。
例如。
太仆公孙贺遭御史弹劾,称其玩忽职守,败坏马政,公孙贺被天子申斥,数日后,离京视察军马场。
还比如,执金吾李敢回乡扫墓,当然,这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朝堂嘈嘈切切中,一个相似的场景再次上演。
渭水河畔。
刘据重申道:“你想好了要去?”
金伦郑重抱拳,“殿下,臣为大行卒史,本就有出使之责,况且先零羌等羌人部落,当年就归属休屠部。”
“臣去,正当其时!”
“好。”刘据颔首,“你知道怎么做,一切小心。”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金伦的确没有辜负刘据,他也没有辜负刘据对他的评价,年轻气盛,冲劲十足。
如果换种说法,就是——
够跋扈!
幼年时,金伦便是匈奴大部的王子,养尊处优,去到长安后,由于自己兄长的照拂,更是没有受到什么苦楚。
心历上一帆风顺,加之又是去以前的羌人附属部落,金少爷的跋扈,那是信手拈来!
实际上。
皇帝想多了,压根就不用大汉使臣去刺激羌人,在匈奴挑拨下,羌人的叛乱很果断……
当金伦马背上挂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被羌人骑兵一路追杀到枹罕城下时,战与不战,已经有了结果。
这一刻。
在河西走廊上安稳来回了多年的西域商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条军事要道的狰狞,以及汉军骑兵的恐怖。
枹罕东南面,骑兵从安故城出,领兵军旗上书:
李!
枹罕西北面,骑兵从姑臧城出,领兵军旗上书:
公孙!
枹罕东北面,金城城外。
商人们极力控制着躁动的骆驼,狼狈后退时,惊骇的目光不自觉投向城门处,那里,一道钢铁洪流正奔涌而出。
打头军旗上,赫然写着一字:
霍!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