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袭秦制,地方郡、县两级划分施行已久,倘若突然改变,那绝非一件小事。
好在,刘据轻笑道:“并非是新设一个行政层级,仅仅是单独设立一个监察层级,位于郡之上。”
“但只有监察权,没有行政权。”
众人提起的心神这才放下些许,不过也没有放下多少,庄青翟想了会儿,沉吟道:
“监察、监察,叫什么名字、什么层级,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监管哪些事情。”
“不错!”
刘据颔首道:“这正是父皇要让孤拿捏的。”
事关重大,庄青翟一时没有直接言语,老成持重的还在思考,年轻有冲劲的可两眼放光了。
事儿大?
商讨的国事越大、越有成就感好不好?倘若自己的见解能推行天下、沿袭百年,那更是人生幸事好不好?
“殿下!”东方朔拱手一礼,朗声道:“既然要监察郡县,又不能掌握行政权力,监察者秩俸就不能过高。”
“否则极易出现监察者借监察之便,行夺权之事!”
话音刚落。
“有理,应在千石以下为好。”张贺接道:“同时,监察一方的首要任务,就是打击地方官吏的不法行为。”
“使两者严重对立,防止官官勾结!”
他这么一说,彻底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虞初、诸贺相继开口,最后就连相对寡言的苏武、金日磾也开口建言。
你一句:监察地方大族,防止兼并土地、横行乡里!
我一句:严查郡县大员以权谋私!
他又来一句:严格执行以法治国,坚决杜绝郡守、县令率性而为,执法不公者,重罚!
好吧……
后面那一条的法家味道太明显,张贺说完,立刻惹得殿内某位道家大佬蹙眉。
不过庄青翟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看见太子在点头……
但之后的一句,庄青翟终究没能忍住,只听金日磾沉声道:“地方大员的子弟时常仗着家世,胡作非为。”
“致死、致伤的案件频发,也当监察。”
“有……”东方朔的有道理尚挂在嘴边,另一头庄青翟的打断声便传了过来。
“不妥!”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是庄公开口,碍于他前少傅的身份,旁人一时不好质疑,还是刘据问道:
“老师以为哪里不妥?”
“献策的内容或许可行,但献策的人不对。”说着,庄青翟朝金日磾拱了拱手,以示他并非贬低对方。
金日磾明白。
解释完这一句,庄青翟没有去看问话的太子,而是转头看向东方朔等人,意味深长道:
“列位,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宜制定的太详尽,殿下是奉命草拟,有不足之处,可以留给陛下添加……”
此言一出。
东方朔愣了愣,张贺等人也是一怔,反而是献策的金日磾最先意识到问题所在,当即便朝刘据施礼赔罪:
“臣失言。”
经这么一搅合,能反应过来的人都已反应过来,尽皆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朝庄青翟拱手。
老而不死是……
不对,姜还是老的辣!
唯有敦厚一些的蔡成目露疑惑,坐在他旁侧的苏武低声解释道:“有些太得罪人的,殿下做不合适。”
殿下做不合适,陛下做,就很合适。
一众太子宫属臣心照不宣,坐在主位上的刘据,也难得糊涂。
很好。
君臣和睦!
关于监察机构的商议就此打住,刘据接过内侍的文本记录,点了点头,待按在手边后,他又道:
“除过父皇交代的两个差事,孤也有些其他的想法。”
“有想法好啊!”东方朔一拍大腿。
“殿下尽管说!”
见识过内朝的人尚且如此,第一回体验‘内朝待遇’的旁人更是积极,此类参与国家大事的成就感,让人不自觉就生出一股——
大丈夫,当如是也!
见状,刘据微笑颔首道:“趁着父皇让孤理政,孤便想着,建言改一改九卿的制度。”
话很轻。
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先前还一副跃跃欲试的东方朔,此刻脸色僵硬,“殿、殿下说要改什么?”
“改九卿!”
刘据坚定以及肯定道。
皇帝老爹让自己放手扑腾的信号很明显,刘据接收到了,可既然让自己放手扑腾,没道理只处理了交代下来的差事吧?
这是按部就班、因循守旧!
什么扑腾?
扑腾就是搞一波大的!
让理政,刘据就大刀阔斧的干,魄力十足,上次皇帝东巡,刘据因为监国的身份,没有得到释放,反倒处处掣肘。
这次不一样了。
皇帝在长安坐着,无需避讳什么,也没有敏感的说法了,得了皇帝暗示,他让刘据放手干的呀。
那刘据不得大展身手?
额……
可是太子激情起来的时候,却把他的臣属给吓萎了。
最积极、最闹腾的东方朔,闭嘴了,法家门徒张贺,神色凝重了,即便对朝政知之半解的墨家子弟蔡成,这会儿也变了脸。
改九卿?
九卿是轻易能改的吗?
这种问题,依然是场间的老油子、老资历、道家大佬庄青翟来问:“这个,殿下……”
他想说,殿下你怎么和你老子一样能折腾!?
不过话到嘴边,心里话就成了:“殿下啊,朝堂的三公九卿制度,影响甚大、触及官员甚多,不宜轻改呀。”
庄老夫子揪着胡须,一脸沉重。
跟他对望的太子先点头,不等庄青翟松口气,刘据就来一句:“对啊,所以孤只改九卿,没动三公呀。”
嗬!
你还想动三公?
庄青翟瞠目之际,东方朔没忍住,低声提醒道:“殿下,九卿官署涉及的朝臣太多,动哪儿都容易得罪人。”
“而且都是朝廷大员,与地方官吏可不一样……”
朝廷每逢大事,天子必召公卿商议,公卿、公卿,与地方太守、县令,权力差了十万八千里!
刘据闻言,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环顾一周,将众人神情收归眼底。
沉吟片刻。
太子向自己的臣属们平静道:“有些事,孤能避,能推给父皇,但那不代表父皇看不透。”
“避的多了,就成了偷奸耍滑,小聪明。”
“有些事,只要于国有利、于孤有利,孤做了,就是大担当,得罪人,也要做!”
“再者,孤也不怕得罪人!”
今天有事耽搁了,补的一更,我记着,会尽快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