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利脸色动都不动,冷硬道:“我是问,谁指使……”
察觉到他要问的话,一旁的京兆尹前走一步,打断道:“平南侯,案子的事儿,我没让你难堪。”
“你也别让我难做。”能让李府家丁去报信,现在还让李广利进来,就是礼让,案子幕后有没有人指使、谁指使,京兆尹不想听。
他更不想探究。
李信成公事公办,一板一眼道:“此事影响恶劣,樛氏控诉李季奸污,她身份不一般,京兆府管不了。”
“我已将此案上报,查问的事,还是等上头来人再说,平南侯不要坏了规矩!”
一国王后,即便亡了国,那也是王后,况且樛氏上献国书、内附大汉,功劳之大,朝廷都以王侯之礼相待。
谁敢乱碰?
再者,南越国故土本就不安定,此事若传开……
京兆尹没管李广利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道:“事情我按下了,也下了封口令,等上面来人吧。”
他们交涉之际,一直旁观的李季却越来越慌,自打李家封侯,他即便‘玩’的比以往更过火,兄长派人来递句话也能摆平。
可今天。
兄长亲自到场都不管用。
李季心底慌乱,再次挣扎喊道:“兄长,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啊,我赔钱、赔钱不行吗!”
“再说我上她的时候,她也没呜呜呜!”
羞辱的话才说了半趟,京兆尹一个眼神过去,衙役立刻捂住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李广利熟视无睹,只冷声问道:“敢问京兆尹上报给了谁?”
“都上报了。”
“什么叫都上报了?”
“就是未央宫,丞相府,御史大夫府,这三个地方,我都上报了。”李信成神色淡淡,重复道。
李广利听罢,眉头紧锁,不管是未央宫、还是丞相府,这两处先来人都得遭。
思索间,他转身便走。
李广利很清楚现在谁能保住自己免受牵连,只有宫里的妹妹——李夫人!
然而。
他从官署赶到此处,又过问了这么久,京兆尹在允准李府家丁通风报信的同一时间,就派出了信使。
也就是说,该来的人,要来了。
巧了。
最先赶到此处,恰好堵住李广利步伐的人,既不是来自未央宫,也不是来自丞相府,那人来自御史大夫府。
“是你!?”
还未走出两步,见到门外涌进的人群,尤其是领头那位青年,李广利顿时变色,脑中急思间,果断大喝:
“太子宫要陷害我!”
“平南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走进门的侍御史霍光,淡淡道。
入门后。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众官吏迅速接管场间,京兆府的人非常配合的后退。
案件很简单,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三两句霍光就问清楚,他先命人把樛氏送回,然后,侍御史一本正经道:
“平南侯,奸污樛氏有多严重,你比下官清楚,我也不以这个罪名将其收监,仅以行淫乱之事送去廷尉。”
“之后的……”
霍光摊了摊手,“你找你的门路,我办我的差事。”
说完,他带着人便走。
是的。
没有什么可扯皮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这份顺理成章下,却是罪责的定性!
李广利脸皮抽动,时而狰狞、时而狠厉,一直被局势牵着鼻子走、逼着走的他,此刻心境极近暴走。
衙役、官吏皆散,雅间内只剩下一众小心翼翼看着主子的家丁,一人低声问道:“家主,现在怎么办?”
“入宫!!”
未央宫。
又是安静的承明殿,宦者令又一次来打扰皇帝,这回却是皇帝先开的口:“有结果了?”
“回陛下,是。”
“速度挺快嘛。”刘彻眼下没有批阅奏疏,而是端着一个酒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
一人独饮,再美的酒水都容易生出寡淡之意,可如果配上美味的‘下酒菜’,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谁去处理的?”
“回陛下,是霍光。”
“呵呵。”刘彻笑了笑,露出一抹白牙,“看来朕这个儿子很恼火,一点都不遮掩。”
老太监拘着脸,谄媚道:“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被人欺了,不打回去,岂不是丢陛下的脸面?”
“奴婢平常教训不听话的狗时,向来都是当着其他狗的面,这样效果好嘞。”
“哼!”
皇帝冷笑一声,骂道:“就你这阉货,也配跟朕的儿子比?”
“是是。”宦者令连连陪笑点头,试探出皇帝的心意,老太监这才从袖中取出两封奏疏,禀道:
“陛下,樛氏、侍御史霍光各上疏一封。”
皇帝没有去接,反而双臂张开,搭在龙榻两旁,直接道:“念!”
宦者令闻声展开奏疏,扫了一眼,“樛氏控诉,遭李季污了清白,求陛下主持公道。”
“呵!”
皇帝抿了一口酒,又冷笑:“朕把她嫁给赵婴齐前,她就一屁股腌臜事,跟朕扯清白?”
宦者令咧了咧嘴,再看另一封奏疏,“霍光上报李季案,因樛氏身份显赫,又和李广利特殊的关系。”
“霍光请求严惩。”
李广利和樛氏有特殊关系吗?
有。
李广利在南越国杀人放火,即便旁人不知道幕后真相,凭借使团主使、南越国内附、他事后封侯这些事情,南越国的变故,也会紧紧与李广利联系到一起。
现如今,前南越王后在长安被你李广利的弟弟奸污了,朝廷脸面挂不住事小,南越旧土出乱子事大!
奇耻大辱,哪个南越人能忍?
念及此处。
皇帝拿起手边一本奏章,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奴婢不知。”宦者令捧哏道。
“这是三天前东方朔替樛氏递上的请命,自请以前南越王后的身份,安抚那些正在蹦跶的南越遗老遗少!”
“可这只是她的一份请命吗?”
“那是?”老太监不解。
皇帝嘴角咧出一个弧度,音调突然提高,大声道:“这他娘是太子拿来堵朕嘴的由头!”
嘶。
老太监是真不解了,可惜皇帝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沉声问道:“李广利现在在哪?”
宦者令赶忙道:“回陛下,平南侯刚刚入宫,去了猗兰殿。”
一听这话。
皇帝扔掉酒盏,指着那份既是请命、又是由头的奏章,厉色道:“朕的儿子都知道先跟朕打招呼,他一有事就跑去猗兰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能压住朕的长乐宫!”
此言一出。
殿内气温陡降,宦者令神色凛然,立刻躬身垂首,作毕恭毕敬状,殿内侍立的宫女同时跪地,大气都不敢喘。
刘彻目露凶光,沉思一阵,吩咐道:“李夫人近来不是身体抱恙吗,让她好生静养。”
“之后李广利再入宫,不准去猗兰殿!”
“是,陛下。”
宦者令恭恭敬敬应完一声,抬了抬头,问道:“陛下,李季案,太子宫那边追的紧,一会儿奴婢怎么回?”
“你问朕?”
皇帝反问了一句,吓得老太监面色一白,“奴婢……”
“朕的嘴都堵住了,怎么说话!”
“是是,奴婢明白。”
一刻钟后,承明殿外,最先到这儿的不是太子的人,而是泪眼婆娑的李夫人,可惜她没有找到皇帝。
宦者令对她说:“嗐,不凑巧,陛下刚出宫去了上林苑行猎,夫人要不晚间来?”
皇帝的确去了上林苑,所以李夫人只能满心焦急的折返。
又过一刻钟。
丞相长史杜晁来求见,宦者令对他说:“陛下外出行猎,朝政由公卿商议决断。”
这句话一出,就意味着李家最大的靠山,抽身了……
信号很明确,刘据懂了。
所以关于李季行淫乱之事的案件,很快摆上公卿们的案桌。
朝廷的行政效率,有时候很慢,一件案子拖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但有时候,又会快的飞起。
比如当年的淮南王谋反案,公卿、勋贵一表态,立刻执行死刑。
还比如。
现在的李季案,丞相召集公卿,于丞相府内的百官朝拜殿议事,专议李季案!
没错。
刘据就是这么急,这么决绝,他让要每一个人都知道,太子宫到底是泥捏的,还是惹毛了就操你娘的!
三公九卿,你李家有几个?
丞相府的议政,几人沉默、几人声讨,你又挡得住几人?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但意外也是无法揣测的。
就在丞相府内的结果传到一直关注的猗兰殿时,意外降临了,老天爷给所有人都上演了一幕什么叫做——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谁也不自由!
李季流三千里,李广利多次包庇其弟奸污民女,贬官岭南,这个结果不算什么,至少没死人对不对。
刘据给自己皇帝老爹留足了面子!
可李夫人听了,却:
“噗!”
“不好了,夫人又呕血了,快传太医——!”
俺寻思,一章两章的,不是看字数吗,现在剧情连贯,就合章了,难道还分两章发?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