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藁街往东行驶,行了不到一刻钟,栾大察觉到异样,出声问道:“为何停下?”“家主,前面有人拦路。”车夫模糊的腔调响起。
拦路?
栾大挑开车帘,凝神望去,街道前方唯有大雨倾盆,百姓早已各回各家,大街上哪有人?
不等他开口询问,高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妖人栾大!”
“以粗鄙方术欺世诈民,扰乱朝纲,罪大恶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栾大闻言,心中顿生恼怒,从车舆里探出身,循声望去,只见在右方屋顶之上,正站着一人。
雨点打透他的衣衫,但狂风不止,硬是将其袖摆吹起,衣衫在风雨中飘扬飞舞,他身姿挺拔矗立。
若如谪仙人!
栾大透过磅礴的雨幕,聚精会神望去,待看清那人相貌,心中恼怒又盛几分。
他钻出车舆,不顾被打湿的衣角,朝房顶那位寒声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赶出府的一个不入流。”
“你如今得了失心疯?竟敢大言不惭!”
近些日子来投靠栾大的方士数不胜数,不是每一个人他都会收为门客。
此刻。
站于屋檐上、风雨中的这位,就是被拒之门外的一个。
“妖人狂妄!”
面对栾大的驳斥,谪仙人一手负后,一手指天。
“我登府门,只为验你虚实,旁观三日,已知你欺世诈民,大河决堤,朝廷救灾,合乎天理!”
“你这妖人,冒充神使,欺瞒天子,罪大恶极!今日,我领天神法旨,诛杀于你!”
栾大听了唯有冷笑。
天神?在一个玩神的方士面前扯什么法旨?
可笑!
此刻风雨大作,雷电交加,瞧着确实很像神灵发怒的迹象,栾大瞥了一眼天际,心中鄙夷道:
‘这厮倒是挑了一个好戏台!’
他如今已经上了岸、穿了鞋,不愿、也不屑跟对方一个泥腿子唱对台戏。
俯身便要回转车舆,可栾大弯腰时,却发现自己的车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人影。
栾大心底跳了跳,下意识朝四周张望。
临街商铺有不少人探头探脑,雨天里大喊大叫,属实新鲜,栾大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对劲的感觉。
然而,迟了。
注意到天边骤然亮起一道白光,又在身前几丈劈下,立于房顶的谪仙人猛地放声怒吼:
“雷公助我!!”
咔嚓——!
天边的轰鸣与吼声一同响起,但在那之前,几息前,一道雷霆已然劈中大街上的车驾!
天神发怒。
衣角湿透的栾大连个声响都没有,甚至向外张望的身子都未收回,直接从车驾跌落,跌入泥水里。
面孔朝下,动也不动……
骤然遭了雷劈,电光还近在眼前,先前街道两旁探头探脑的百姓瞬间缩回头去。
空旷死寂的大街上,雨幕里,遥遥传来一道声音,“此为惩戒,再有祸乱天下者,必罚之!”
雨点哗啦啦的下,天空的轰鸣却渐渐停歇,如同完成了使命,与那谪仙人一同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
躺倒的尸体旁出现一双脚,踢了踢,随后便是更多双冒雨来围观的脚印。
他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留下一句句议论声于天地间飘散。
“这真是个妖人?”
“他遭了老天爷雷劈,还能有假。”
“嘿,快走、快走,碰不得。”
便是在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其中一位在车舆后方摸了一把,旋即没入街巷尽头,消失不见。
随之消失不见的,还有一支被狂风刮走的风筝……
长安城外。
大雨中,两个披着蓑衣的汉子将一具尸体抛入坑里。
扑通。
谪仙人的尸体溅起一团水。
跪在坑边的男子身体颤抖,哆嗦着乞求道:“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噗!
匕首捅入咽喉,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那颗可以给他带来好运的黑痣,今天似乎有些不灵验。
尸体入坑,挖土填坑。
结束。
蓑衣人在城外换了装束,又从城北绕到了城南,由霸城门入,走横贯驰道,入长乐宫。
最后,抵达太子宫。
“殿下,事情做完了。”自从领了密探工作,就一直神出鬼没的金日磾躬身抱拳,禀道。
立于窗沿处的太子挥了挥手,金日磾自行退下。
刘据看着窗外的大雨,神情无悲也无喜,唯有心底喃喃:‘父皇,你教的,我记住了……’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