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曼凝气得捶胸,指着邱秋说不出话来,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四娶的?这乡下妇,是块滚刀肉。
邱秋收回覆在她腕上?的?手,灿然一笑,坐回原位,把玩着手中的?银针,“姆妈,我挺好奇的?,您和爹爹今日如何待奶奶,大哥、五弟、六妹可?都看着呢,他们的?反应,您是不是挺满意?您和爹爹的?凉薄,他们看在眼?里,也跟着有样学?样。那您有没有想过日后有一天?您和爹爹生病住院了,谁来照顾,指望他们吗?”
“要不我们来试试……”邱秋突然一脸兴奋地举着银针,探身凑近谢曼凝道,“我医术还行,保证一针下去,让您在床上?躺半月。”
谢曼凝吓得身子猛然往后一仰,带得椅子朝后摔去,邱秋伸手一把拉住她,褚辰快步过去,将人扶稳。
邱秋松开手,举着银针不死心?道:“您真的不要试试吗?”
“滚!”谢曼凝一把甩开褚辰,崩溃大吼:“你们给我滚出去——”
邱秋朝褚辰耸耸肩,好像玩大发了,“行啊,我们走?,不过,有一件事,您得告诉我,小六的?工作,是叶家主动安排的?,还是您找上门求的?”
“我没上?门,我只是打了通电话。”谢曼凝理?了理?头发,看着褚辰扯了下唇,“没想到,你的?人情?还挺好用。”
褚辰冷了脸:“只此一次。再有下次,不管是小六,还是小五、大哥、老三?,怎么?得来的?,我会让它怎么?还回去!”
谢曼凝脸一僵,她还想让叶军长把小五安排进大厂,帮老大调一下工作呢,“他们是你哥你弟你妹……”
邱秋收起银针,闲闲道:“奶奶还是爹爹的?姆妈,您的?婆婆呢。”
褚辰扶着邱秋向外走?道:“我明天?去趟部队,跟叶叔叶婶把事说清楚。”
“老四,你敢!”
褚辰没理?,扶着邱秋小心?地步下楼梯。
“老四,你要是敢去,”谢曼凝追到楼梯口,吼道,“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邱秋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身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您可?要说话算话。褚辰,赶紧地,别等明天?了,现在就去军区……”
褚辰怕人在楼梯上?不老实,摔了、碰了、扭了,弯腰把邱秋抱起来,快步下楼,转身穿过灶坡间,出了9号楼。
“走?吧,去图书馆。”褚辰安抚地拍拍挣扎着往后看的?妻子。
没看到婆婆震惊后的?表情?,邱秋甚是遗憾地拍了拍抱皱的?衣服:“是得去一趟,跟你爹把话说清楚。家里闹成?这样,他还能安心?地上?班,我也是服了!”
“他以前不这样。”褚辰回忆道,“司法机构没受冲击之前,他开着事务所,一副精英派头,穿西装、打领带,出门有车,来往有客,笑容和善,为人霍达,精气神十足。”
见了人,邱秋才知道褚辰为何觉得他爹没精气神、颓废了。
五十岁的?人,看着像六十岁,背已?弯,白?头发看上?去比老太太都多。
人是儒雅的?,削瘦的?,衣着干净整洁,说话轻声慢语、有理?有据,就是眼?里没光,懒洋洋的?,对什么?都失了兴趣。——邱秋却得出了“对外界反应迟钝”这个信息。
好似游走?在生活之外,又?似受惊的?家雀,稍大一点的?声音,都能让他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下,手指抖动起来。
“创伤后应激障碍!”邱秋脑中闪过省城的?王院长跟她提过的?一个心?理?名词。
三?人坐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面前摆着三?杯白?开水。
褚辰在跟他爹说话,说二姐结婚离婚,孙家的?人品、孙建国的?能力。
褚锦生听着,半晌不言。
“您没什么?要说的?吗?当年,二姐下乡,虽是自愿,却多少也有大哥的?因素在,如今她回来了,不求你们补偿,好好待之,不难吧?”
褚锦生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目光淡淡扫过对面的?小夫妻,转向窗外:“你阿奶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少奶奶有自己的?生活,看电影、听曲、打牌、逛街、参加慈善晚会、朋友聚会、出门旅游,唯独给孩子的?时间少之又?少,我是保姆带大的?。”
“每天?最多能见她两次,早饭一次,午饭一次,很?多时候,早晨的?餐桌上?也是见不到人的?,她起的?晚,中午,我也有可?能是在学?校吃食堂,你能想象吗,有时一周我也见不到她两面。”
“她有爱。百姓爱长子,她的?爱给了大哥,同为女子,她自小在家不受待见,所以,对你二姑,亦有一副慈母心?肠。”
“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却万分厌恶这样的?家庭氛围,可?当有一天?我成?了父亲,才发现,那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
“如你爷爷一样,我会不自觉地对你大哥投入全部的?心?力,你三?哥……看到他,我又?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对你二姐,我会下意识地忽视……某些方面,她太像你奶奶了。”
褚辰第一次听爹爹说这些,一时竟是无言。
“去年我从农场回来,第一次跟你奶奶这么?亲密这么?近距离地相处着,有欣喜,有钦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想亲近,却发现,她从住进宜兴坊的?那刻,就防备着我们。多可?笑,”褚锦生轻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有水光闪过,“防备我们要她手里的?钱,她的?首饰,她的?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