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挂了你的电话,我立马推上自行车去凤仙寨孙家。孙大?娘、孙大?叔都以为你二姐抛夫弃女,偷偷跑回沪上了。”
前往县医院的牛车上,周大?明跟褚辰道:“孙大?叔跟我一起问遍了寨子,才在赤脚医生那儿知道,她前些?天找他拿药打胎。这不就有眉目了,所?以我们先去咱珍珠坝农场医院询问,结果没找到人,我们立马掉头前往县医院,这不巧了,一进县医院的大?门,孙大?叔就拦住了自个儿出来买饭的你二姐。”
“情况我也问了,得做那什么清宫术。这几天,孙大?娘在县医院照顾着。”
褚辰无言。
66年二姐下乡时,16岁;他读高二,13岁。一别11年,他早已变了模样,二姐……能在家庭发生变故中,坚强地活下来。褚辰知道,他是庆幸的,不管咋样,人在就好。
“孙建国?是咋瘫的,医生怎么说?”
“他啊,执行任务时后背中了一枪,子弹卡在脊椎骨处。医生做手术把子弹取出来,人就不能动了,说什么脊髓损伤。”
褚辰:“治不好,还是不好治?”
“孙叔说,人家军医院的大?夫让他们找老?中医针灸试试。这年头,好一点的老?中医都出事了,剩下的要么改学西医,要么就是半瓶子水咣当。”
“受伤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周大?明叼根草在嘴里,说话懒散散的,显然?对军人受伤这事早已司空见惯,“医院待了三个多月,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没啥效果,这才让出院回来。”
褚辰若有所?思。
片刻,到了县医院门口,褚辰跟在周大?明身后下车,说了句“稍等”,快步去旁边供销社买了一斤红糖,两斤鸡蛋,一瓶麦乳精,两袋奶粉。
还好,过来时,跟王晨海换了些?本?地票。
“采采,你看?我带谁来了。”还没到住院部,周大?明便朝楼下一个玩耍的黑胖小女孩喊道。
褚辰打量着孩子,跟昭昭个头差不多,长得像姆妈,柳眉杏眼,小小的鼻头,嘴唇肉嘟嘟的微微上翘,一笑,两个酒窝。
剪着个锅盖头,穿着身旧军装改做的衣裤,打着赤脚,身后丢着双黑色绣有花草的小鞋子。
褚辰将手里的公?文包,连同刚买的东西一起递给周大?明,请他帮忙拿着,上前俯身蹲在孩子面前,笑道:“你叫采采,对吗?来,介绍一下,我是四舅,妈妈有没有跟你提过,小时候,她老?欺负人了,经常抢夺我和你三舅的吃食玩具。”
采采瞪着双眼看?他,一转身捡起地上的小鞋子,撒丫子就往住院部的楼上跑,“阿奶、阿奶,你快来啊,有人贩子,拐小孩哩——”
面对众人或敌视或警惕的目光,周大?明乐不可吱,“哈哈……误会?、误会?,这是孩子的舅舅,亲的,第一次见外甥女,热情了点,吓着孩子啦。”
说罢,扯了褚辰往楼上走。
褚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之“噗呲”一声笑道:“孩子被教得真好!”
“边境嘛,走私的、违法乱纪的,从没间?断过。孙建国?是独子,他又只有采采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他受伤瘫在床上,孙大?娘、孙大?叔可就指望这孩子日后给儿子养老?呢。”周大?明说着看?向褚辰,那意思不言而喻,便是你姐跟人家离婚,孩子也别想带走。
褚辰颔首,孩子的去留,得看?他二姐的意思。
周大?明以为褚辰赞同他的观点、主动放弃了孩子,一把揽过他的肩,笑道:“好兄弟,等会?儿你见到孙大?娘就知道了,为人在正直厚道不过。你二姐嫁过去,孙大?叔便托关系将她安排在小学教书,再没下过地,农忙时,也只是在家带带孩子烧烧饭。”
说着话,两人上到二楼,远远就见采采站在间?病房门口拉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指着楼梯口说着什么,不妨瞅到他们上来,瞬间?瞪大?了双眼,小身子一扭躲到了老?太?太?身后,尖叫道:“啊,人贩子过来啦,阿奶、阿奶,快进来,关门——”
说罢,就要扯着老?人往病房里躲。
孙大?娘认出了周大?明,一把将孙女揽在身前,笑道:“胡说什么啊,那是周伯伯,前天刚来过咱家,不记得了?”
采采扭头再看?,仔细辩认了番,不好意思地抓抓脸,咧嘴笑道:“还真是啊,我方才没瞧清楚。”
“那采采要对周伯伯说什么呀?”孙大娘说着松开了揽着孙女的手。
采采对着走近的周大明和褚辰站直身子,深深一躬,大?声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周大?明笑着一指褚辰,“采采,他方才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你应该叫他什么?”
采采扭身抱住奶奶的腿,悄悄朝褚辰看?去。
褚辰朝她笑笑,跟孙大娘道:“大娘你好,我是褚韵的四弟褚辰,我姐她还好吗?”
孙大?娘从周大?明那知道他今儿会?来,一早就等着了,闻言打量眼褚辰笑道:“刚吃完饭,在看?报,快进来吧。”
褚韵听着门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报纸,紧张地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