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楔子

朱国历一一七九年冬,苍焱王朱煜罹患急病而殇,享年六十二岁。

苍焱王虽非雄才大略,开疆拓土的明君,可也算得上是政治清明,守成有余的贤王。二十五岁登极的他,执政三十七年,在他战战兢兢努力维持,用心治理下,朱国可谓是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勉强也称得上是盛世,只可惜在他崩世後,竟然……後继无人。

本来还有位才华横溢,文武全才的太子——朱煌,可在煜王过世後的第二天,登台祭天的时候,意外从祭台上跌了下来,摔折了脖子。

而武艺高强常年驻外的顺位继承二殿下——朱烨,闻讯後在匆忙返回接位的途中,遭遇劫道小蟊贼,双方追逐中不慎跌落马下,被自己的坐骑给踩死了。

三皇子——朱煊,虽博学才敏,可天生体弱,在听闻大哥,二哥先後因意外身死,悲伤恸哭过度,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跟着挂掉了。

四皇子——朱烆,天性淡漠,自幼爱画成痴,早几年就弃家而去,跋山涉水,寻师访友,自行游学去了,已经很多年没有消息了传回来了,如今是生?还是死?谁也说不清楚,正所谓是国一日不可无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王位也不能空置,大家也只能另寻新君。

至於五皇子,六皇子,本是一对双生子,先不说朱国有双生子不宜为帝的规定,这对双生子也早就在一年前先後溺水而亡。

所以现今整个朱国皇室就剩下那麽一位皇子,一个打他一出世就被丢弃在冷宫,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皇子,年方六岁的七皇子——朱焱。

朱国历一一八零年初,才刚六岁懵懵懂懂的朱焱,匆匆登基为帝,帝号琰天,由太后临朝听政,执掌政权的太宰,以及统管军权的太师,三方共同辅佐幼君理政,直至幼君成年後再归政。

白纱满天飞扬,白色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白绫缠满了朱红色的圆柱,王宫内外披上了一层素白,甚至就连天也凑趣似的飘落片片雪花,让天与地变成一片苍茫的雪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男男女女,皆素缟霜衣,各个面色沉重,神情哀戚,令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无尽的悲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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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咳咳……咳咳……」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刚刚登上朱国那最最尊贵宝座的朱焱,蹲在王宫内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双手抱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遮住大半张脸枯焦似稻草一样的金红色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上,除了随着时不时的低咳微微颤抖外,他一直动也不动一下,就彷佛一座精雕细刻的雕像,任凭孤寂将他紧紧的包围,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肯爱他,唯一很可能不会嫌弃他的母妃,也早在他出世的那一刻,就随之香消玉殒了,而据说深爱母妃的父皇,对他更是恨之入骨,证据就是这麽多年将他丢在冷宫之内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宫里上下每个人都说他是灾星,也似乎自打他降世的那一天起,灾难也还真的就先後纷至遝来,先是大旱,後是水患,台风海啸,紧跟着是虫灾鸟祸,最後是可怕的瘟疫……

大家都认为所有的灾祸都是因他而起,他们对他厌恶至极,恨不能眼不见心不烦,没有人愿意见到他,也没有人会爱他,如果不是几位皇子先後殇逝,恐怕没有人会记得起他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很可能会被所有人遗忘,在冷宫中静静地等待腐朽,直至死神的降临,才能彻底的得到解脱。

就算他如今身份不同,就算他应该是整个朱国最为尊贵的存在,可还是没有人会将他放在心上,依旧不被大家所接受,依然还是多余的那一个。

缩在阴暗冷宫的一角,小小的朱焱,下颚抵在膝盖上,表情从始至终冷冷淡淡,全无丝毫变化,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就彷佛由冰雪所雕琢的玉石雕像,都已经六岁了,可他即不会哭,也不会笑,甚至连话都说不全,并不是他笨,也不是他傻,而是没有人会教他。

从他懂事起,他生活的空间就只有一座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小宫殿,所接触的人只有一个从没有表情变化的聋哑宫女,所以他不会哭也不会笑,更不会说话,想来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当然他也并不完全什麽都不会,什麽样不懂的单纯孩童,能够独自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孩子,也并不是想像中那麽简单,而他也的确是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一个让他在这座冰冷的深宫中,不再感到寂寞与孤单的秘密。

「喂,神、神仙……你,你还、在、在吗?」坐直了身体,朱焱小心翼翼从怀里拽出一块巴掌大的碧绿盘龙玉佩,低头瞅着捧在手里,外形呈八角状中间镶嵌透明琉璃四周雕刻九条盘龙的玉佩,小手用力摩擦了一下中间的琉璃珠,磕磕巴巴地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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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呼呼……」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阵凉飕飕的冷风,从半掩着的宫门吹了进来,顽皮的风在宫殿内游荡了一圈,最後在他面前打了个胡旋消失了。

「神、神仙,你你是、不是……不,不在了……我……我……」盯着手中的八角盘龙玉佩,朱焱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带着若有似无的哽咽。

「……烦,孤又不是你的守护神,干嘛非要孤随叫随到。」碧绿色的玉佩瞬间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一个低沉冷峻,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守、守护神?!是什什麽?每、每个人,都、都有吗?」朱焱歪着头,瞅着手中的盘龙玉佩,脸上闪过一抹好奇地问道。

「并不完全都有,世上凡夫俗子众多,怎麽可能都有,不过你们朱国皇族中人,流有上古神兽凤凰的血脉,基本上都有守护神。」玉佩一闪一闪,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那……我……我有没有啊?」

「你当然也……呃!」声音猛然顿了顿,诧异地回忆了一遍,发现自打他降临以後,似乎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家伙的守护神,可是不可能啊!神之後裔怎麽可能会没有守护神呢?

「……看、看来,我……似乎没、没有……」眼底上过一抹失望,朱焱神色黯然地说道。

「……呃!怎麽会没有,孤……孤不就是吗?」终归是自己从那麽一丁点一直看到这麽大的孩子,又哪里忍心看他伤心,不由得脱口说道。

「真、真的吗?」朱焱闻言,满脸惊喜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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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当然!」无奈的应道,心下不仅有些懊恼,想他的地位与身份,是何其的崇高,天上地下少有人能媲,而如今他却要屈尊做这个小小凡人的守护神,一时失口的承诺,真是……真是……唉!无话可说了。

「可……可,你……你刚刚……不不是说……不是我我的守守护神吗……」记忆力极好的朱焱,困惑的开口问道。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没好气的答道,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一言九鼎吗?!而他只要许下承诺,就会变成事实,反悔不得,在心里愤愤地想。

「什什麽叫,以、以前不是,现、现在是啊?」眨了眨清澈美丽的天青色双眸,满头雾水的朱焱喃喃低语,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向来。

「没什麽是不是的,总之从现在开始孤就是你的守护神。」没有给他任何的解释,而是霸道的宣布道。

「呵!太、太好了。」嘴角上翘,双眸眯成弯弯的月牙,手捧着微微泛光灯盘龙玉佩,朱焱欢喜地笑着。

「……」做了赔本买卖,新上任的守护神,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可哥是……守护神又、又是做做什麽的呢?」欢喜了许久,朱焱猛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守护神是你人生命运的守护者,每个守护神都有他独有的特质及象徵,例如司掌智慧与善良的水神,财富的雷神,勇武的火神,自由的风神等等。」

「那……你是、是司掌什、什麽的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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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应该是……司掌破坏与混乱的杀戮之神。」沈默的片刻,找了个比较相近的神祗名称,慢吞吞地开口道。

「哦!」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还甚年幼的朱焱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好了,孤要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等等……」

「还有什麽事?」

「那个……那个……我可、可不可以……可以……」

「可以什麽啊?!快说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可……可以见、见你一面吗?」满脸渴求的朱焱,小心翼翼地说。「从、从小我、我就只能、能听到你、你的声音,可……可我、我却从……从来就、就没……没有见过你,我……我可不……可以见见你呢?」

「……」

「……如、如果不、行,那……就……就算了。」见许久没有回音,朱焱神色颓唐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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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沈默了许久,终於开口道。

八角盘龙玉佩中间那颗透明色的琉璃,与此同时散发出刺目的七彩光芒,一道飘渺的身影从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中,由小而大慢慢地浮现。

周围环绕的七彩光芒缓缓散去,身穿一袭镶金边的玄色长袍,暗金色的绣线在袖口、下摆、衣襟处,描绘着那些个道不出诡异的神秘符号。颀长挺拔的身姿宛如临风玉树,漆黑似子夜的长发及地,那对如白玉般微尖的耳朵从长发中探出头来,妖魅诡异好像魔神而不是天神。

浓黑细长的眉微微上挑,狭长微翘的凤目,闪烁着灿烂耀眼的金芒,眼神犀利如利刃般令人不寒而栗,笔挺的鼻梁透着难以言语的尊贵优雅,丰润透亮地薄唇轻勾一抹清清淡淡的浅笑,此时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彷佛集中在他的身上,眩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你是……」朱焱被强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仰头直勾勾地瞅着面前恍如天神般的男子,喃喃低语。

「从今以後孤就你的守护神,请记住孤的名字叫——姒燊。」低沉的声音在朱焱的耳边回荡,绚丽的七彩光从他脚底盘旋而上,转眼间他整个人化成一缕烟雾,随即钻入八角盘龙玉佩中间的那颗琉璃珠。

「姒燊,燊……」朱焱出神凝视着手中,再度恢复成灰土土,全无任何光泽的破旧盘龙玉佩,呢喃自语道。

两条本不应该相交的平行线,却意想不到的交集了,缓缓启动的命运之轮,似乎从这一刻步入了另一个崭新的轨迹,那是一条未知的命运之路。

※※※

「……太宰大人,听闻国内近来谣言四起,都说礼部尚书炻大人无视国法,大肆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而且还纵子行凶,欺男霸女,鱼肉百姓,胡作非为,父子两人所造成的影响,可以说是极其的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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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朱国议政大殿内悠悠回荡,面色红润鹤发长须,精神矍铄的老头,坐在御座右边雕莽刻雀的椅子上,中气十足的质问着坐在他对面,明明早已年过六旬,却依旧满头乌发,看似只有四十出头年纪的当朝太宰——炻煐。

「呵!再大的影响,恐怕也不能与边疆兵败,丢失领土,连带小命一起丢掉的炀大将军相媲美。」面色阴沈的炻煐细目微微上扬,懒懒地斜睨着挑衅的当朝太师炀焯,貌似漫不经心的反口嘲讽道。

「……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愤怒地瞪了眼炻煐,忆起一年多前战败身亡的曾长孙,炀焯心如刀割,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提起那血淋淋的疮疤,可这些日子以来,面前可恶的老妖精,却总是时不时的戳他痛处。

「哼!他所付出的代价,可没有国家为此付出得更多。」同样在心里暗骂老不死的太宰炻煐,冷哼了一声,懒洋洋的挑刺道。

「以离国的强盛,不管最终结果是什麽,我们所付出的代价都不会因此减少,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再谈已经毫无意义,我们如今谈的是你的儿子,吏部尚书炻羸父子违法乱纪的行为,应该得到什麽样的惩处。」暗暗咬牙,炀焯语气重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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