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哥,您要这么说我可掉头就走了。”唐植桐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没动,笑眯眯的掏出烟,给两位散烟。
“哈哈,让你这么空手走了,那我跟三儿以后可就没法处了。跟我进来吧。”傅全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将手里的烟扔地上踩灭,转身进了车间。
前后几分钟,仅有三言两语,唐植桐听出了门道。
傅全上来开口绝口不提教着学如何做月饼的事,点出“两斤月饼”,言外之意就是可以找他搞两斤月饼。
在唐植桐表达了“有意思”之后,傅全说“师伯发话,他照做”,而马克俭向唐植桐转达的是自己师傅说无论学还是买都可以找这个傅全。
在唐植桐用玩笑的语气表达一定要意思意思之后,傅全这才领着二人进了车间。
既然收“意思”的人都不避讳,唐植桐这个送“意思”的人就更没藏着掖着,跟在傅全身后进了车间,直接从挎包里所有松子,放在了傅全身前的桌子上。
“小唐啊,你这趟过来,是想买?还是想学?”车间没有凳子,傅全用手指抠破报纸,看了一眼里面的松子,就这么站着问道。
“傅老哥,不怕您笑话,我是看市面上没卖的,才起了学手艺的念头,既然能买到我就不学了。”唐植桐脸色不变,笑着回道。
“做月饼得有料,今年送来的晚,点心厂也是前天才开始加工月饼,等过两天市面上就有卖的了。”傅全对松子很满意,解释了一句。
“又是排队又是限购的,来都来了,索性麻烦您吧。”唐植桐乐呵呵的说道。
“那你是来着了。今天刚出炉的,你瞅瞅这皮,你瞅瞅这馅,多扎实。来,尝尝。”傅全说着,伸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月饼,直接掰开展示给二人看,广式五仁的,递给唐植桐和马克俭一人一半。
唐植桐接过来尝了一口,赞道:“傅老哥手艺没得说,好吃!”
马克俭在一旁看着,没有搭话,也没吃月饼,拿在手里,四下观望。
“唉,今年来的料不全,这种用料扎实的做不了多少。”傅全感叹一声,透了个底。
“特殊时期嘛,理解理解。”对此,唐植桐是能理解的,豆腐都开始用豆饼加工了,酱油质量也下降了,其他吃食也逃不掉这种命运。
就老四九城来说,广式月饼是妥妥的异类,京式酥皮月饼才地道。
然而随着各路人马的进京,这些点心小吃就有了交流、融合,广式软皮逐渐流行开来。
至于馅料嘛,就今年这种情况,有啥吃点啥得了,不能挑剔。
“我份额有限,最多只能给你这个数。”傅全伸手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十?”唐植桐试探的问道。
唐植桐的想法比较朴素,松子在京城属于稀罕货,一斤四毛多,四包松子最少得值五块钱。点心厂月饼的批发价比最多比零售价低15%,按零售价一块二一斤算,每斤差价一毛八,如果从傅全这边购买低于三十斤月饼,眼前的这堆松子连本都回不来。
“六斤。这一批点心的损耗加起来也没有六十斤。”傅全哭笑不得的摇头,摇完头,强调道:“损耗,明白吧?三毛钱一斤的出厂价。”
“哎吆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隔行如和山,我想叉行了。”唐植桐赶紧拱手告恼,他悟了,这是拿成品月饼当损耗处理呢,这样算下来,六斤的差价高于五块钱,能接受。
“没事,没事。你看……可以吧?”傅全摆摆手,问道。
“不行,不行。”这回轮到唐植桐摇头了,在傅全笑容消失之前,又补充道:“我一个人哪能把傅老哥的份额都占了?分给我四斤够过个节的就行了。”
“我一把年纪不好占你这个便宜,回头师伯该批评我了。这样吧,厂里还有些点心渣,也是三毛一斤,给你六斤点心渣,凑个十斤吧。”傅全是个有底线的,东西值多少钱他心里有数。
“那感情好,就按傅老哥的意思办!”唐植桐爽利的答应下来。
点心渣是指的在运输、搬运过程中由于减震不到位、磕碰而产生的一些点心碎末,味道与完整的点心别无二致,但由于物理形状不佳,不在柜台上销售,被算在了损耗里面。
点心渣是可以吃的,所以肯定不会倒掉,而是以一个比较低廉的价格给到了店员、关系户,普通百姓是买不到这种东西的。
各行有各行的门道,不能死板的认为时下人人大公无私,那是扯犊子。
人人大公无私,人人就都是典型,还用得着树典型、宣传典型?
既然树典型,就是教化还没达到理想状态!
在“顾客就是上帝”的年代,有顾客因为就餐时多倒了一点免费的醋就被餐馆老板收拾一顿,更何况眼下?
虽然唐植桐没听说过殴打顾客,但往免费醋里掺水的服务员可不是一个两个,省出来的不就是自己家的吗?
物质极大丰富了,都有人偷鸡摸狗,指望饿着肚皮的人遵纪守法?逻辑上就说不通。
眼下的月饼无论酥皮还是软皮都是二两一个,没有一斤甚至两三斤的“巨无霸”。
傅全搓一把手,从旁边抽过几张褐色草纸,给唐植桐包月饼,五个一包,整整四包。
与外面点心店的区别就是,这个没有外面的商标贴,主打一个朴实无华。
除此之外,还有几包点心渣,傅全精心挑选的,块头都比较大,唐植桐很满意。
十斤总共三块钱,唐植桐把钱直接交给傅全,傅全还贴心的给唐植桐找了一个网兜。
唐植桐小心翼翼的将点心装进网兜,和傅全告别,拉着马克俭往外走。
不能不小心,很多东西质量都在下降,就连包点心的纸张都不例外,唐植桐第一次去椿树胡同的时候,点心还是用牛皮纸包装,眼下已经改用草纸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