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绍增看着大营前面其中几个小战士,心思不由地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们单薄的小身板像极了当年出川时手下的那些士兵,记得还有好多小家伙就比枪杆子高那一点点。
而打了这么多年仗,川军死伤无数,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华夏战场,不知道有多少人长眠在异地永远回不去家乡。
“快把路障给老子端开!”
一阵爆喝打断了范绍增的思绪,他定睛一看,前面来的不正是那个老部下高喜江吗。
“江娃子,你狗日的现在排场大了嘛,要老子亲自来请你哇?”范绍增那张胖胖的脸上绷得死紧,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讲道。
“哎呀,哈哥,我也是才晓得你过来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走走,到我营地里坐一哈。”高喜江赶紧迎上来,咧咧嘴陪着不是。
范绍增在当棒老二的时候外号范哈儿(傻儿),那些手下的兄弟都尊称他为哈哥,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掉,直到进了部队很多弟兄私底下还是这么叫他。
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听着熟悉的称呼,范绍增也是感慨万千,不过这次可不是来叙旧的,他强忍着心中的情绪波动,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眼看老长官一言不发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高喜江为难地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樊宝走上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显得十分复杂,同样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埋头跟上了范绍增的步伐。
几人很快来到了营地内,高喜江一改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像个温顺的小绵羊,又是倒水又是端茶,还不让手下代劳必须自己亲自来。
“哈…呃…范军长,喝茶嘛。”
“哼…”
范绍增抿了口茶水,杯子还没放下,抬起眼皮看到一脸献媚的高喜江,没好气地教训道:“坐到起撒,绿眉绿眼的站起做啥子?”
“是…是…”高喜江没有半点不悦,乖乖听话正襟危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这一幕着实把在在场的那名中校给看呆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还是他们那个动不动就开口骂人的师长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范绍增光喝着茶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这毫无表示,连樊宝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旁的高喜江却坐如针毡,几滴冷汗不自觉的从额头上滑落,这销魂的气氛让他倍受煎熬。
“去,派人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营帐20米!”
“是!”
高喜江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对手下吩咐了一声。
待所有无关之人都出去以后,他立马换了副嘴脸,哭丧着哀求道:“哈哥,你倒是说句话嘛,莫稳到不开腔撒。”
“哦?你娃还认我这个哥老官啊?那当年在关二爷前拜把子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你龟儿还记得不!?”
范绍增嘭的一声重重放下茶杯,厉声质问道。
“我…”高喜江顿时脸红耳赤汗如雨下,不知道如何做答。
拜过袍哥香堂的人都知道,袍哥素有与子同袍之意,又用三国演义中…曹操赐予关二爷新袍,二爷却将刘备送的旧袍罩在新袍之上的典故,以此称之为袍哥会,他们以五伦和八德作为信条准则,讲究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其中这个“义”字更是他们“浑水袍哥”的核心思想,最忌讳点水(出卖同伴)、臊皮(伤面子)、放黄(说话不算数)、不落教(不按规矩办事)等行为。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切口、黑话”还保留在的四川方言的词汇中。
为什么说川渝地区的人耿直豪爽,其实就是源于清末明国时期的这些袍哥文化,他们的信仰便是此道,要是哪个遇到事情,兄弟之间只要知晓,必须要第一时间出面扎起(撑场面),否则就会视为背信弃义,遭道上人所不耻。
虽然说袍哥人家大部分都是些下九流之辈,但盗亦有道,在这个世风日下的时代,有这么一群人还在以心中的道义准则行事,可以算得上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所以按道理讲,高喜江现在的行为就已经算触碰到了袍哥人家的底线,他明知道老大哥需要帮忙却不为所动,这要放在以前呐,轻则割袍断义,重则…剁掉手指以此赔罪都不为过…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