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琪雅弯了弯唇角:“我也不知道那么多,但这次之后,我想应该会有人告诉你的。”
“一切都是被算好的吗?”她垂了垂眼皮。“对。”塞琪雅很轻巧地给出答案。
郁潜抬眼,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最初。”塞琪雅说,“最开始的开始。”
她拍了拍郁潜的肩膀:“命运一直都是不可违背的,即使是违背命运的念头,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郁潜想到很早的某天,她从下水道爬出来看见阳光,嘴里说着不愿屈服命运的话,而现在却也无法向谁去征询这是否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赛琪雅偏了偏脑袋:“你选择了塞弥,我知道你选不了我,我是教廷的人。”
她碧蓝的眼睛里泛起红血丝:“我不会问你如果我没有被教廷抚养长大你会选谁,我知道你不喜欢回答假设问题。”
郁潜没有说话,她沉默的注视着赛琪雅那张失去一半颜色的艳丽面庞。
赛琪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她手背上的分明的骨节:“郁潜,你好瘦啊,手也比我瘦,个子也比我矮一点,但是如果你是我的姐姐就好了,我一直觉得比起塞弥,你更像我的亲人。”
旁听的塞弥至此未曾开口,像是在观看一出无关的话剧。
说到这里的时候,塞琪雅的声音已经有些变化,她喉间鼓起的不知名物体阻碍了她的声带。
但她却仿佛未曾发觉:“如果你是我的姐姐,我们一起出生在外环城,我们可以一起东躲西藏,住在狭小的贫民区,小时候一起翻垃圾桶找食物和钱,长大了可以一起加入赏金协会做任务。”
“或者我当你的姐姐也可以,对了,我这么漂亮,可以当电影明星,我会赚很多钱,你什么都不用做。”
赛琪雅说着就又笑了,她漂亮的脸已经干瘪了一半,眼里露出抹憧憬,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些画面。
郁潜有点想叹气,她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其实塞琪雅一直以来追求的不是成功、认同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类似于亲情的相依为命的感情。
她看见塞琪雅的手背如干枯的木枝,血管凸出。
“你来动手吧。”塞琪雅突然说,“比起漫长等待自己变成怪物再死去的过程,还是干脆一点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趁现在我还有一半漂亮。”
郁潜垂下的脑袋落下碎发,挡住了她的双眼。
一滴水珠落在塞琪雅的手背上。
塞琪雅看了看手背上的水珠,想凑过去看看郁潜的脸:“你为我流泪了吗?”
郁潜抬起脑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天要下雨了。”
“呵呵。”塞琪雅轻笑两声,手指移到那只银色的戒指上:“比起灵魂遭受折磨,我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上,什么都不留下。”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知道这是为我准备的毒药。”
“没错。”郁潜承认道。
塞琪雅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絮絮叨叨起来,像是交代遗言:“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
“记得。”郁潜点头。
“那时候我们偷了个兔子玩偶,我后来不小心把它弄丢了,好吧,是被没收了。”她说。
郁潜点点头:“你还问我兔子叫声是什么样的。”
“对,我还没听过呢。”塞琪雅又问,“你后来知道它是怎么叫的了吗?”
“没有。”郁潜说,“兔子的忍痛能力很强,之前在北大陆的实验室里,看见了几只冷冻复苏后的兔子,它们身上被注射的药剂在解冻后还是有效的,但是也没听见它们叫唤。”
“那太可惜了。”塞琪雅有气无力地说,“我还以为毛茸茸的小动物叫起来都是一样可爱的。”
郁潜摇摇头,沉默下来,她看见塞琪雅右侧的眼球失去了光泽,血丝已经将眼白覆盖了,不由想到了兔子的红眼睛。
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
受伤也不会叫唤的兔子。
所有的伤筋动骨,肝肠寸断,此时都不及一只默默无语的兔子。
良久——
“我不想变成怪物。”塞琪雅指尖点了点那枚银色的戒指,“还是让我像人类一样死去吧。”
郁潜莫名升起一抹惆怅:“我以为它不会派上用场的。”
塞琪雅突然笑了:“当然了,你一直以为我真的是白痴,认为我很好操控,觉得我只会好心帮助别人,即使自己受伤也没关系的那种白痴。”
顿了顿——
“不过你说对了,我就是这种白痴。”她主动按下了按钮,“我愿意做你的弃子。”
郁潜还没反应过来,戒指的程序就被启动了。
埋藏在心脏深处的毒素瞬间激发,在塞琪雅还没有来得及被同化成怪物的时候,毒素轻易地摧毁了她作为人类的身体。
她的手抓紧了郁潜的手,接着在几秒后无力地滑落到地上,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失去了光泽,焦距涣散。
雨水终于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沙漠的雨来的很迅猛,也结束的很快,几十秒之后暴雨就停止了。
郁潜摘下银戒指放在她的掌心:“再见,赛琪雅。”
被雨水浇灌的沙地里钻出绿苗。
塞琪雅遗留下的灵力催化它们生长,拔高,再从顶端开出小小的白色朵。
鹅黄色的蕊,乳白色的瓣,拇指大小的朵一簇簇拥在一起。
“这是什么?”郁潜甩了甩脑袋上的水。
塞弥:“不知道。”
“你要不要把她的尸体带回去?”
“不要,留在这就行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