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你知道吗?母妃自小便告诉我,父皇是天,是所有人的王,而我和母妃想要活着,就必须取悦父皇。”
“我那时觉得母妃简直危言耸听,他是父皇宠爱的娴妃,亦是四妃之一,而父皇在我面前亦是慈父,母妃怎么如此惧怕自己的枕边之人?”
“父皇待我好极了,你知道吗?七哥,”他罕见地唤了我一声,“有一次我的蛐蛐儿死了,我伤心地哭,父皇便亲自为我下地抓蛐蛐儿送给我。我的皇兄们个个风华绝代,却没有一个人的荣宠比得上我。连我那时,都以为自己是他最爱的儿子......
他痛苦的闭上眼,仿佛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再睁眼时满是恨意:
“后来我亲眼看见母妃在父皇面前刎颈自尽,方才知道,原来父皇对于陈家的女儿,陈家的孙儿,只是帝王之术下的权衡利弊,捧杀而已。”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七哥,你看,父皇多英明神武。”
我几乎是半躺在血泊里,只觉自己意识模糊,但却依然能听到萧承那近若呢喃的话语。
如恶鬼缠绕横亘在耳侧,我听见他说:
“七哥,所以父皇告诉我,说若我杀了霍邱和你身边侍婢,便封我为太子的时候,我不后悔,不过也不开心。因为我知道,不止我,你也被父皇纳入棋局了,你也不会好过。”
仿佛心中某个坚定的壁垒突然倒塌,我身心俱颤,终于从箫随口里听到了一直以来最想听到、亦不想得知的实话。
师父他们......果然是父皇杀的。
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想握紧指尖,却又忘了我双手筋脉寸断,却连这一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也做不了了。
心下如飓风横扫,摧毁了所有的思绪,只剩下一片不可思议的废墟。
我以为,至少这一件事是八弟所为,父皇只是恰好借此生事,要折我羽翼。
何为笼中鸟,掌中雀。
我逃了一辈子,本以为海阔天空彻底脱离了父皇的掌控,却不知自我出世起,便是一只被他假意养在密网罗布的林中鸟雀,自以为空旷任我,却不知天罗地网,条条大路皆是父皇算计铺就。
便只能飞蛾扑火,还自以为能逃脱他的掌控。
萧随声音几乎变成了一种低语,充满了癫狂,仿佛沉溺在某处,继续道:
“父皇以为我蠢,我做或不做,都是死路一条,若是做了,便死在你萧珏手上,若是没做,父皇定会无声息地了结我。他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他俯下身,粗暴地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
我视线模糊,但还是能看到他那扭曲的笑容: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狼狈啊。”
他声音充满了讽刺和嘲讽,笑声在这阴森的牢房中回荡,毛骨悚然。
可某一刻他突然止住了笑意,双目猩红:
“可父皇的错漏在你,萧珏,父皇这一局好棋,唯一的败笔便是你。你没有杀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