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亏得我刚还劝你,莫要把胡家的家底丢掉了啊……”
国师分明是有些不想说话,几番叹息,几番看向了胡麻,最终说了出来时,却苦笑。
“谁成想,你居然已经败掉了。”
这时候的他,看着胡麻,竟仿佛没有了早先的气愤,只是带了些无奈,倒仿佛真的是胡家先人的朋友一样:
“你可知道,你们胡家先祖,以一介小吏之身,赶上了这天地翻覆的大难之世,废了多少苦心,多少心血,甚至是撞了多少的大运,才能有了如今这身份地位?”
“走鬼,乃是你们胡家在这世间的根,是你胡家梯,世间多少能人异士,名门豪族,为何不论从天上属,从地上算,算来算去,总是要算上一个早已只剩了你这一根独苗的胡家?”
“不是因为你有多重要,只是因为,这天下走鬼人都认这么一个胡字。”
“但你,却如此轻易,便托付给了旁人?”
“……”
望着胡麻的眼神里,竟只有难言的无奈与哀叹:“你就真不怕,他们再也还不回来?”
而此时面对着国师,胡麻却也只是露出了轻快的微笑,轻声道:“国师是个可怜人,你在这世上,或许都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
“自然,我也不能奢望你明白,胡家的根,一直都不在镇岁书,而是在于,一直记得自己来处。”
“……”
原本他也有很多理由嘲笑国师,但因为听了他的这些话,反而要认真的回答:“胡家确实出身小吏,但无论爬得多高,胡家都记得自己这身本事从哪里来的,也知道自己该为谁效力。”
“所以,你许诺的东西很好,但我们胡家不要。”
这话很认真,因为是替婆婆说的,也是替胡家人说的。
自己生来便在山里,见过山里的丑,也见过山里的善,见过恩义苦难,什么是根?
这便是根。
听着这认真的回答,就连国师也已不知该如何驳倒胡麻了,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脸,缓缓起身,向了胡麻看来,轻声道:“哪怕你不愿成仙,又何必定要将我们逼到如今这样的程度?”
“欲建白玉京的不只是我,还有其他诸姓,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
“代表了我回来就对了。”
胡麻听着这话,便笑了起来,道:“咱是乡下人,不懂你那大道理与野心,所以当你跟我说了那所有好听的话之后,我就想看看你是否真像说的那样,于是我回来,且看见了。”
“此事彼事都一样,十姓果然指望不上。”
“真要能办成了事的,还得是城外的那些泥腿子才行!”
“……”
“你果然已经变得与那些转生邪祟一个模样了……”
而国师说到了这里,便也已经失去了所有开口的兴致,只是低低一叹之后,目光逐渐变得冷漠了起来:“这场法会,果然还没开始,便已经输了。”
“二十年前与你胡家先祖所谋之事,也是输得一塌糊涂,只是,胡家小友,今天这十二鬼坛,还是要靠你,请到上京城来的!”
说着话时,他便已抬手向了胡麻按来,恍恍惚惚,白玉般的手掌便已笼至身前。
哪怕教养功夫与气度再好,也能看出来他如今是动了真怒。
出手之时,便已带了几分粗鲁之气。
而胡麻则更粗鲁,抬手便抓刀向了国师身上砍落了过去,凶戾莫名,煞气滚动。
这一出手,国师的手掌,却诡异的穿透了刀光,直抓到了他的肩膀上,便仿佛并非真实存在,而那无尽凶戾的刀光,在国师面前居然也只像是清风拂面一般。
有无形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看起来,仍是像之前一样,各门绝活与术法,抬都会被国师给压制住。
却不料,胡麻一刀劈出,身形却也微微一晃,自己的刀出手,劈了个空,但身形一晃,国师也同样抓了个空,却是已经更添了几分本身,身躯晃动,介于生死之间,变幻无穷。
有些术法,是对了活人使的,有些术法,是对了死人使的。
守岁人于生死之中悟本事,可以化作死尸,也可以阳刚暴烈,只是真在动起了手的时候,这阴阳变幻,总没有那么及时。
但在如今,胡麻借了那养命周家的天地不动印,对守岁一门里的本事,更增了几分理解,这会子再出手,便是阴阳错落,已有了几分活死人真蕴。
这样一来,国师的法门虽多,却也已经可以被他借了身形避开了许多,倒仿佛有了与国师正手交手几回合的意思。
“天赋真的不错,若在安世,你怕也是足以入我大罗法教,承我教衣钵的……”
国师这一出手,但察觉到了胡麻这身本事的变化,略一想,便已明白了变在何处,竟是由衷的开口赞叹:
“此等本事,便是未上桥,也有了不输非人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