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模样,老算盘倒是沉默了下来,他本来想扯一把驴耳朵,让它走慢点,悄悄的消失在胡麻的视野之中,让他自己想去。
没想到这驴偏不听劝,越走越快,硬是跟在胡麻的马车旁边,这倒让他守着胡麻,有点尴尬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道:“要说我啊,这个……”
“……这话可不是学舌,是我真这么想的。”
“……”
胡麻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讲。
老算盘清了清嗓子,道:“要我说,谁说了都没用,你得自己看。”
“你问我命数的问题,我答不了,因为我没那么高的眼界,便是我知道,那也只是我听来的,不准,所以,没什么比你自己看一眼更有用。”
“上桥?”
胡麻看着他,想看清自己的命数,惟有上桥。
“假桥!”
老算盘压低了声音,道:“如今这江湖各门道里,不知多少人,都想上桥,但是底子浅的人,想上也上不去。”
“有些人在机缘巧合之下,会迈出那一步,看清了自己,但终究踩不踏实,又滑了下来,他们往往会觉得自己命中注定,从此也就消停,老老实实熬岁数了。”
“但这说白了,就是底子不够。”
“你跟这些人却完全不同,底子太厚实了,想上随时能上,只是身子太重,这一步迈了上去,倒是要担心下不来,但若是……”
“……用什么东西扯住自己,只看一眼,便立时退回人间来呢?”
“……”
“还能这样?”
胡麻听着,倒真是心里一动,放下了帘子,倒是认真的思索起了可行性来。
上桥,或是超脱,或是避世,各人的形容不同,但又似乎,人的本能里,便有这种“逃离”,或者说“躲避”的本能,因此在自己的本事到了之后,上桥的冲动,便也时时都有。
反正本就按捺的辛苦,只是蹭蹭不进去的话……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车窗之外,刺眼的阳光穿过了帘子落在了腿上,正是晌午。
上桥是入阴府,需寻阴气重的时候,但若还想回来,则是阳气重为佳,至于扯住自己的事物,他想到了小红棠,低头看了过去。
小红棠正因为赶路无聊,在他身边趴着,愣了一会,才读懂了他的眼神,慢慢把袖子掳了起来。
于是胡麻放下了心来,慢慢思索着,忽然之间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周围一切忽然都出现了片刻诡异的动静,正碌碌碾过了泥路的车轮,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声响。
正于此间穿过的清风,忽然像是停滞了片刻,前面赶车的把式,手里的马鞭高高的扬了起来,却在鞭梢即将打一个卷,发出尖锐爆鸣的一刻,悄无声息,像被偷了时间。
“哎,妹子,我跟你说,好玩的还有呢。”
“之前我们在石马镇子,教训了一个脑袋大,身子小的老官,你可不知道,那老官看着好玩,人但可凶了,但让我师兄弟们,一顿戏弄……”
后面的马车里,妙善仙姑正给向往江湖,但家里管得严,又没走过几天江湖的周四小姐说着趣事,只是周四小姐越听越觉得糊涂:“姐姐,你说的这个人,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啊,那换一个……”
妙善仙姑道:“我也跟你说了,我好多师兄弟呢,都一身好本事。”
“而且啊,咱们这一身好本事,从不藏着掖着,谁想学就教谁,但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自己的本事想教给旁人,结果教的愿意,学的愿意,反而有别人不愿意了。”
“那次啊,就遇着一个姓周的,绰号捉云手,过来指手划脚,结果动起手来,被我们大师兄,好好的收拾了一顿呢……”
“吊在树上,挂了好几天……”
“……”
周四小姐更笑不出来了,有点艰难的道:“我就姓周。”
“姐姐,你说的那个人,好像……是我三叔!”
“……”
叽叽咕咕开心的聊了一路的马车上,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了。
周四小姐与妙善仙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事情好像不怎么对劲,妙善仙姑讲了好多欠打的贵人老爷,江湖古板,周四小姐也讲了很多为非作歹,一心搞事情的匪类……
明明两个人凑一块,挺有话题来着,但现在怎么……
“嗡!”
但也就在这两个目光都有点变了味儿,气氛开始走向了即将失控的边缘时,忽然之间,周四小姐心里一惊,陡然之间,将目光从妙善仙姑身上收了回来。
这一霎那,她心里的惊讶难以形容,想也不想,身形便陡乎间,穿过了马车,一跃十丈。
“你……难道……”
她看着胡麻所在的马车车厢,表情竟是难以形容,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怎么会有人在赶路途中做这种事?
难道这不应该是仔细准备好多年,以免出了忿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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