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蹙眉回头望着她:“为什么?”江望舒轻笑:“因为你可爱呀。”“哪里可爱?”为什么一直说她可爱?苏苏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可爱的人,不然小时候也不会气得爸爸要打她。江望舒双手撑在飘窗上,微微歪头想了一会,笑说:“哪里都可爱。”做饭的样子很可爱,装乖的样子很可爱,半夜帮她拔草的样子也很可爱,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更可爱,江望舒忽然有点难过,潜意识里,她好像也想什么都不在乎地活一场,但后来为什么做不到呢?“你现在要下去了吗?”苏苏见她情绪好像忽然有些低落的样子,不由开口问了一句。江望舒微仰头看着她,十几秒之后,忽然一笑:“苏苏,你现在不一样了。”苏苏微愣,还不清楚自己哪里不一样,又听江望舒说:“现在——你会岔开话题了。”苏苏不由想起上次江望舒难过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把树种下之后也不管江望舒站在原地是不是还在难过,默默就回了家,那时的心境与现在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那时她觉得江望舒开心还是难过都不关她的事,她可以漠视别人的情绪,但现在,她好像有点在意江望舒的心情了,她不希望江望舒不快乐。江望舒现在的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开始在意我了”,苏苏沉默片刻,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江望舒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她只是问:“为什么呀?”还是加了可爱的语气词,好像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样,苏苏瞥开视线,下一瞬,眼眸微微睁大,她好像发现江望舒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了。这个秘密太私密了,她像被烫着了一般,脸色逐渐变得微粉、微红。苏苏斜瞄一眼江望舒,对方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她,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秘密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她表现得太坦荡了,反倒让苏苏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过于纯情。“你现在要下去了吗?”苏苏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就又问了一遍。江望舒又是短促一笑,像是放过了她一样,说:“我忽然想睡午觉了,要不你先下去吧。”苏苏看着她唇边的笑,总感觉她现在不是很开心,自从她的脚受伤之后,她总喜欢这样笑,上扬的唇角像隐藏着一抹悲伤,缥缈得难以捉摸。她为什么而悲伤呢?又为什么要用浅笑来掩饰呢?苏苏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十几秒后,一无所获。苏苏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间,却在顺手关门的时候发现门边角落静静立着一根拐杖,苏苏又回头望向江望舒,对方依旧浅笑着,没有丝毫窘迫。苏苏忽然觉得江望舒很飘忽,让人捉摸不定,在她以为她应该是大方优雅的人时,她却表现出调皮的一面;在她以为她教养极好时,她又偶尔表现出有些顽劣的样子;在她以为她进退有度时,她却抱着不知明的心思把她使唤得团团转。在江望舒不甚清明的浅笑中,苏苏关上房门,像关上那些猜不透、看不清的繁乱思绪。再次来到楼下客厅时,于不语还没走,她和奶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方见到她时,立马扭头看了过来,苏苏能感觉到于不语对她的不喜,但她不在意。苏苏走过去对奶奶说晚上有点事要办,就不过来一起吃饭了,奶奶乐呵呵地说没事儿,明天记得过来就行。奶奶是真的很和蔼,所以江望舒为什么会不开心呢?她家世好、爷爷奶奶也很好,爸爸妈妈——应该也不差吧,苏苏没接触过她的爸爸妈妈,想了一圈,也找不到导致让江望舒不开心的线头。她总是这样,不在意的不会多想半分,一旦在意了,总会不自觉地多想、深想,吃饭要想,喝水要想,走路也要想,入神得连身后的车喇叭声都可以忽略。直到面前的路被一辆车拦住后,苏苏才敛回心神,从车窗往里望去,于不语侧着头对她说:“离阿舒远点,她的情况你承受不住。”她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开着车走了,轰轰的引擎声吵得苏苏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个大傻叉”五个字。苏苏不是很在意于不语的警告,但“她的情况”四个字却从耳朵径直闯入了她的心。什么情况呢?苏苏又想着这个新问题走出别墅区,她今天没有叫车,独自走了一段长长且无人行走的公路,迎着烈日渐渐来到车辆行人都拥挤的地方。苏苏走在斑马线上,无视因闯红灯而差点撞到她的白色小汽车,在周围几道惊呼声中径直走到马路对面的“小方驾校”里,她想考个驾照了。第 20 章晚风徐徐之下,道路两旁亮起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把路边的花花草草笼罩在迷蒙之中。苏苏看着脚下的影子,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双手,拇指交叉在一起模拟小鸟飞翔的样子扇动着手掌,她边走边低头看着在地上飞翔的“大黑鸟”。忽然,她眼前出现另一只“大黑鸟”,正盘旋在她的“大黑鸟”边上。苏苏没有抬眸,继续扇动手掌,操控着地上的“大黑鸟”与另一只“大黑鸟”缠斗起来。看着两只“大黑鸟”你来我往地斗了一会儿,苏苏才收手抬眸望去,从一双浅绿色的拖鞋到浅灰长裤短T,再是挂着浅笑的唇、无框眼镜,最后通过镜片与一双微弯的眼眸对视上。苏苏现在才知道,原来江望舒比她以前看到的要好看一百倍,她见过那么多戴眼镜的人,却没有一个能与江望舒媲美。她戴着眼镜静静坐在轮椅上好像有一些斯文,唇角微微上扬时有一些温柔,但眸里微漾的眼波却好像藏着一丝丝的坏心眼。苏苏突然想到了“斯文败类”这个词,用在江望舒身上并不合适,却又在此刻有些吻合。“苏苏,你能背我走走吗?”江望舒浅笑着问。这次是真的在说问句了,苏苏与她对视着片刻后,问:“为什么?”江望舒长嗯了一声:“想试试能不能想到之前背我的人是谁。”“这很重要吗?”那个人很重要吗?江望舒想了一会儿,垂眸看向地上的影子:“重要吧,毕竟没人希望自己的记忆模糊不清吧。”模糊的事,模糊的人,连她自己都开始有点模糊了。江望舒突然伸手握住苏苏的手腕:“背我走走吧。”她总喜欢把温和的句子说出强势的味道,但苏苏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唇边的浅笑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眸中带着些痛苦,用力握着她的手又带着些偏执。其实她挺希望自己小时候的记忆能够模糊一些,记得少一些,就能少计较一些,但她又能理解江望舒对一个“清晰过往”的渴求。说到底都是痴儿,各有各的执念。苏苏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我没吃晚饭,摔了可不能怪我。”江望舒微愣,随即短促一笑:“那你摔一个试试。”说着,她爬上苏苏的背:“也许你摔一个,我就能想起来了呢,哎,要不你摔一个看看吧。”“苏苏,你摔一个吧。”江望舒又伸手卷卷她脑后的长发。“江望舒。”苏苏背着她微微偏头:“你的轮椅不要了吗?”江望舒看一眼被孤立在路灯下的轮椅,嘲讽一笑:“就让它在这呆着吧。”就让它在这呆着吧,就让它在这呆着吧,真的能在这呆着吗?苏苏看着脚下挨得极近的两颗脑袋,她带走了她认为重要的,而那些她觉得不重要的,自会有人拾起,所以确实该让它在原地呆着。苏苏背着她慢慢地走,她低头专注地看着地上始终交织在一起的两颗脑袋,忽然希望脚下的路可以长一些。她再次放慢脚步,问江望舒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江望舒说出来看别人打架,苏苏又问她是哪户人家在打架,江望舒又是短促一笑,说:“你猜呀。”“11号房。”苏苏只看过11号房的少女和她的继母互殴,别的都是单方面被打。“不对,再猜。”苏苏摇摇头说猜不到,最近她的心思都在奶奶和江望舒身上,很少再在别墅区里转悠了,那些她以前喜欢看的“热闹”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是10号房子。”江望舒把头趴在苏苏的肩上,再开口的语气有些辨不清情绪:“那对夫妻当着孩子的面打得不可开交。”“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华裙艳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动手的人,结果双双被抬上了救护车。”“暴力与人的身份地位并无直接关系。”苏苏看着地上的两颗脑袋又挨近了一些,不由再次放慢脚步。“是没有直接关系。”江望舒突然伸手想接住空中飘落的枯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中滑落:“只是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又该是哪样呢,世上哪有那么多美好。苏苏背着她拐了个弯,转变的路灯好像要亮一些,地上的影子被凝实了一些,江望舒忽然说她好像也看到过爸爸妈妈打架,但她记得很模糊,甚至不清楚这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她的父母怎么会打架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