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本性原本警醒, 次日清晨便先醒了, 只觉得腰间搭着一双手臂,不由得想起昨夜一场云雨,热烘烘的脸上几乎要冒出火儿来。 琳琅忍不住有些脸红,道:“我听着, 像是奶奶已经起来了似的, 我们如何还不起?” 杨海歉然一笑,忙拿了一把剪刀剪下彼此相连的头发, 细细地装进贴身的荷包里。 杨海披上衣裳,推开门, 见到门外的景色,忍不住惊异了一声,此时正是初冬第一场雪,细细碎碎的雪花飘飘扬扬,仿佛春天的柳絮一般,触脸即化,映着满院红通通的红纸和大红双喜,仿佛也带了一点子鲜红的喜气。 杨海回头道:“下雪了。”见她探出来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红绸子小棉袄儿,青丝披在身前,越发显得娇娜妩媚,忙道:“仔细冻着。” 其实天还早,只是因为雪花的缘故,看着外面明亮。 正要出去,琳琅忙叫住他,打开箱子,取了一件领子镶着狐狸皮的玄色薄毡斗篷,道:“我见聘礼里头有许多上等皮子,就做了几件斗篷。” 这边琳琅也将该穿的衣裳拿出来,挑的是最朴素的棉衣裳,并非大毛和小毛,但在这乡村仍旧十分罕见,首饰拿出来的并不多,只有一支展翅小凤钗,一对银杏叶儿翡翠坠子,和一只翡翠镯子,一个金镶翡翠的戒指。 洗澡时,杨海初尝云雨滋味儿,便凑过来,不免缠绵一回。 在琳琅对镜梳妆时,杨海拿着炭笔瞅了半日不知如何下手,又看着她自己描眉,细细长长弯弯,像远山含黛,又像是柳叶笼烟,竟是说不出的气韵风流,不由得道:“你教我怎么画,赶明儿我天天给你画眉。” 杨海不禁想起那一碗牛肉汤的鲜香,吞了两口馋涎,道:“你那日做的便极好。” 到了厨房里,琳琅一看,已经没什么食材了,乡村设宴大多都按着人头算,宴毕基本余不下多少东西,只有几根山药几头蒜几个南瓜堆在在角落里,还有几块瘦肉和一筐细面卷子,昨儿个喜宴上剩的的肉菜早就被亲友街坊拿回家了,这原是乡村惯例,况且平素极少能吃到荤腥,他们自然十分节俭,即使是剩菜也舍不得扔了。 杨海见厨房里没什么东西,忙道:“这够做什么?我去村东头买一点子去。” 不等她动手烧火,杨海已经利落地点了木柴,放进锅腔子的灶口,烧了起来。 杨海道:“我吃四个,奶奶吃两个。” 杨海忙道:“让我烧,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但杨海早就坐在灶前的破蒲团上,利落地点着了火,猛地烧了起来,两边倒也兼顾。 不多时,厨房里已经是满满的肉香。 只听门口杨奶奶道:“哎哟哟,我的儿,你怎么今儿个就下厨了,都说头三天新媳妇什么活计都不用干,你倒好,却先做起来了。都怪我,起得晚了。大海,你怎么也不知道疼你媳妇?” 杨海道:“我来。”说着熄了大灶里的火,起身洗手,揭了锅盖,将卷子挨个儿拾在小竹筐里,倒也不嫌烫手,又将腊肉和蛋羹放在托盘上,顺手将咸菜碟子也放上,一手托着托盘,一手端着竹筐,往杨奶奶堂屋里走去。 琳琅只得端着一碗粥,拿了筷子调羹跟在后面。 杨奶奶坐在上首,琳琅起身将蛋羹放在她跟前,道:“奶奶尝尝这个。”又要布菜。 又对杨海道:“你好容易讨得这样伶俐贤惠的媳妇儿,可不许欺负她,不然我可不依!” 杨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 琳琅收下,因素知晒嫁妆炫富的规矩,故踌躇道:“咱们家也没个看家护院的,也不像我和玉菡以往不大露富,倘若有人动了心思可如何是好?” 琳琅听杨奶奶都打算好了,便不再多嘴。 琳琅脸上一红,点头答应了。 杨奶奶笑道:“这几年大海不在的时候,一年四季的衣裳不都是你做的?叫满村里的老奶奶羡慕我,那样精致又不显眼的衣裳,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满村都知道琳琅嫁妆丰厚,人生得美貌异常,缝衣制鞋烧火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再见琳琅温柔可亲,并不目中无人,暗中愈发羡慕杨奶奶的好运。 琳琅从妆奁里拿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陈皮,拈了两块扔进火盆里,屋里立刻便有一股药香,遮住了炭火味儿。 复又拉着她的手走向炕,笑道:“天也晚了,我们竟是安歇要紧。” 到了第三日,是回门日,一大清早,杨奶奶就准备好了四色礼物,对杨海道:“虽说琳琅没有父母,可她兄弟也疼她得紧,你们回门,你也认认街坊邻居。” 用过早饭,备了马车,让琳琅坐在车里,自己却驾着车。 琳琅抱着手炉坐在车内,半卷着车帘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杨海说些家常话,杨海兴致来了,还会唱几句山歌俚曲给她听,闹得她红了脸。 那老奶奶伸手就给了他巴掌打在屁股上,道:“不准哭,走走就暖和了!” 琳琅看得好笑,跟杨海道:“我瞧他们是乡下进城的,不如就叫他们搭车罢,反正顺路。” 那老奶奶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抬头打量杨海和打起帘子的琳琅,杨海平平无奇也还罢了,只是车内竟是个天仙,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金银珠宝,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道:“我这是看到天仙了么?这乡村野地的,怎么会有天仙呢?” 那老奶奶闻言更惊讶了,瞅了琳琅好一会,道:“奶奶不嫌我们脏么?” 杨海跳下去,那老奶奶方扭扭捏捏地上了车,杨海把那孩子也送了上去,才重新驾车。 琳琅不觉莞尔。 琳琅笑问她往哪里去,若近,也好送一程。 琳琅越听越是耳熟,再看着眼前的老人,不禁问道:“您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