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眼若秋波,姿容俊逸,甚是清秀,项上挂着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他便是贾宝玉。他是咸安宫官学中寥寥数名年龄低于十五岁的学生之一。
眼下贾宝玉本该在咸安宫上课,却鬼鬼祟祟走了出来,走向外朝西路的总管内务府衙门。
一路上他竟没被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阻拦。
盖因侍卫官兵都知道他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贾珠的胞弟,此前他已多次往返咸安宫和总管内务府衙门。
他多次到总管内务府衙门,次次都是有求于贾珠。
比如,让他辍学;再比如,帮他请假。
贾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亲姊妹有元春、探春,伯叔的有迎春、惜春,亲戚中又有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钗等。
在他想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
但他也觉得,父亲叔伯兄弟不可忤慢。
荣国府又素来讲究长幼有序,以弟敬兄为常道。
所以贾宝玉尊敬胞兄贾珠。
因贾珠待他亲厚慈爱,他对贾珠倒是算不上畏惧。
然而今年以来,贾宝玉对贾珠畏惧起来,因贾珠当了高官,威严日增,且对贾宝玉督责日严,也多次拒绝贾宝玉的恳求。
饶是如此,今日此时,贾宝玉还是忍不住来到总管内务府衙门找贾珠。
他心怀希冀而至。
正在值房忙着繁琐公务的贾珠,听说贾宝玉到来,便让笔贴式将贾宝玉领了进来,问道:“宝玉,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了?”
贾宝玉忐忑不安,低着头不敢拿正眼瞧贾珠。
贾珠见他这副怂样子,便沉起了脸:“难不成你还未醒悟,又想从咸安宫辍学不成?”
贾宝玉一面低头又一面摇头:“我……我不是求这事儿,今日初六,祖母和母亲进宫看视大姐姐来了,我好久没见她们,分外想念。”
说到这里,他才鼓足勇气稍稍抬头:“求大哥哥带我见见祖母和母亲。”
贾宝玉虽习染纨绔子弟之风,却非愚钝之徒,相反,他是个天资聪颖的。
比如,他在闲书、诗词等方面就擅长。
设若他能潜心科举,以后在科举上多半成就不小。
今日他忍不住来找贾珠,其实是因他听下人说了,今日不仅贾母、王夫人进了宫,林黛玉、三春也跟着来宫里了。
他想念贾母、王夫人,倒是不假,但最想念的其实是林黛玉。
他知道不能直陈其意,于是托言想念贾母和王夫人,如此贾珠才可能同意安排他跟贾母、王夫人见面,就能见到林黛玉了。
咸安宫官学对学生管教严格,尤其是住读生。
贾宝玉作为住读生,没有寒暑假,每年只有几个节假日可出宫回家,请假则需有要事方得允许。
贾宝玉最近一次放假,是万寿节,也就是袁庆柏的生日,十一月初二,已过去月余。
贾珠盯着贾宝玉,正色道:“你又想混闹了,老太太和太太进宫看视皇后娘娘,自有天家礼制拘束,又是宫禁森严之地,岂便见你的?何况今日除老太太和太太,你大嫂和几位姊妹也一同进了宫,更不便与你相见了。”
贾宝玉分外委屈,竟不禁默默而泣,泪落无声。
贾珠对贾宝玉是疼爱的,见到贾宝玉这副委屈默泣的模样,倒也有些心疼,安慰了起来:“再过二十余天,便是除夕元旦,届时你便有七日假,到了元宵又有三日假,可安居家中,对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好好敬孝道。”
贾宝玉见贾珠口气软了,忙又稍稍抬头,泪眼朦胧看着贾珠,恳求道:“我实在对祖母和母亲想念得紧,求大哥哥怜悯,今日让我见她们一见吧。”
贾珠见贾宝玉如此,登时意识到自己心软,一番心疼成了徒劳。
他深知这個胞弟的脾性,多年来被贾母、王夫人娇惯坏了的,想令其成才成器,非严加训导不可。
他认为,袁庆柏安排贾宝玉破格入学咸安宫,对贾宝玉实乃殊恩一场。
贾政这个父亲,也对他说过“长兄若父,该教导宝玉”的话儿。
为了不负圣上之殊恩眷顾,不负父亲之殷切期盼,贾珠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贾宝玉跟前做一个如父般的长兄。
念及此,贾珠狠了狠心,对贾宝玉正颜厉色道:“闲话也不必讲,此事诚不便宜。何况,正当咸安宫授课之时,你逃课来我这里,已是犯了错。”
贾宝玉愕然:“……”
贾珠又道:“上回见伱,问了你的学业,你已背下《大学》《论语》,已在攻《孟子》,多日过去,《孟子》可背会了?我目下便来考考你!”
贾宝玉傻眼:“……”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