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善保不识趣，福康安这个生辰过得心烦气燥，虽然耐着性子招呼同僚亲朋，心里却是咬牙切齿恨善保不识抬举，难听的话骂了个遍。 福三爷！ 福康安想自己好几年的亲近关心都喂了狗，善保这样不识好歹，就是日后为官，怕也是个难驾驭的！一定得想个法子叫他知道厉害，得知道谁是主子！ 与之而来的还有善保的一封亲笔信，说他要备考没时间管理铺子，想让富察家派人接管云云。 墨烟偷瞧福康安的脸色，想到善保的交待，咕咚就跪地上了，叩头分辩道，“福三爷，您别误会我家大爷。大爷说现在铺子里生意好，贸然关了实在可惜，还有铺子里那些伙计掌柜大师傅指望着铺子吃饭呢。大爷说，如今他得罪了您，您又不爱占人便宜，可您若要退了股，这铺子我家大爷也撑不下去。大爷说，这一年他也将原先投的银子赚回来了，这铺子就送您，只盼您开下去，赏铺子里的伙计一口饭吃。” 福康安冷笑，“他既然知道得罪了我，还让我帮他照看什么大狗子、二狗子？真是笑话！”垂眸琢磨了一阵，福康安冷声道，“这地契给你主子带回去，跟他说，胭脂铺子继续开，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九曲十八弯的小鸡肚肠！” 善保先是皱眉，后又笑了笑，将契书重收起来。 善保似笑非笑地，“怕什么？他就是老虎，也不会拿你打牙祭。下去吧，这事不要跟谁提起。” 过了年，春闱将近。 君保却开始做邪梦，一天梦到善保高中，一天又梦到善保落第，梦话也全是“中”“不中”的内容，若不是年下实在忙，君保都想去庙里算一卦安心。董鄂氏哭笑不得的劝丈夫，“不知道还以为是老爷要去考进士呢。老爷且放心吧，我瞧着善保一准儿能中的。” “知道。”董鄂氏笑，“善保还跟平常一样，面儿上不见半点着急紧张。” “衣裳都缝制好了，都是素色单衣，如今天冷儿，只能多穿几层了。”董鄂氏给丈夫整整衣领，笑道，“吃的还跟上次一样，肉脯、火烧、闷面。笔墨也都是他常用的。你就放心吧，这我都心里有数，再没有不妥当的。” 他向来是骑马，只是今朝非往日，董鄂氏担心天寒风冷，早早预备了马车，安排大管家跟随，务必看着善保进场。 善保虽然厌烦搜身查考篮，只是这是规矩如此，也无可奈何。偏善保向来整齐，笔墨都单独放在盒子里，侍卫免不了一样样打开检查，时不时问上几句。好一番盘查后，善保方领了号牌进场。 善保摆好笔墨，将篮子放置在脚边儿地上，只等着发考题。 其实到第七天，善保便将考卷都答好，搁了笔，只待时间一到交卷回家。他便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但瞬间，善保惊呆了。 善保瞪着眼睛，六神无主，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将面上这些人再次打量个遍，善保张张嘴，还未说话，一位考官便冷声道，“敢携带私藏，逐出去！” “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还有什么话说？”刘统勋皱眉，看向善保诧异的脸。 是谁在害他？ “逐出考场，着礼部革去功名。” “本官只知道人赃俱获，你有冤屈便去大理寺吧。” 侍卫狠狠的掰开善保的手，讥笑道，“举人老爷，可不是我挟私夹带！您走好吧！”抽冷一搡，善保往门外跌去，狼狈的摔在地上。贡院朱红的大门吱的一声紧闭。 “太太说这是最后一场，让小的们 “大爷，您这手流血了。” 刘祥年纪大些，知事不对，搓搓手艰难的开口，“大爷，是不是……” 刘祥墨烟都傻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呆了一刻，才撒腿追上去。善保的脸上能刮下二两箱来，二人一时也不敢多问，还是刘祥大着胆子劝，“大爷，要不，咱们先回家，找老爷拿个主意。” 善保一直从贡院走到胭脂铺子，大掌柜一见忙迎上来打千儿，“大爷来了。”思量着，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考场么，想说几句吉祥话儿，察颜观色，还是闭了嘴，只是堆了满脸的笑做陪。 “散碎银子两三百两，还有银票五千，是预备南下采买珍珠……” 善保拿了银票就走，刘全闻了信儿刚出来请安，只瞧见善保离开的背影，问大掌柜，“大爷来做什么？” 会试尚未结束，乾隆先收到一份御状。 乾隆差点给噎着，好大一份状纸，这是哪个混帐东西，怎么不直接说他是昏君呢。将状纸打发内侍传给南书房的几位阁臣，冷笑，“瞧瞧，会试还没考完，先有举子上告了！” 乾隆自然发觉小舅子变了脸，问，“怎么，春和知道这位告状的举人？” 善保？这名儿有点儿熟，可一时半会儿乾隆想不起是不是什么时候听过。 “是，臣去年奉圣命安排咸安宫的巡学考试，曾见过这位学子。那会儿他刚中了举人，臣见他年纪不大，就多问了几句。”冯英廉恭敬答道。 咸安宫官学的总教习挂在大学士舒赫德的名下，乾隆一声令下，舒赫德先跟传旨太监打听了啥事儿，又去咸安宫把善保真正的教习先生吴省兰一并带去御前回话。 吴省兰已从舒赫德那里得了信儿，此事颇为棘手，既然善保被抓到作弊逐出考场，定是人赃俱获。可以吴省兰对善保的了解，善保根本没作弊的必要。他今年才十五，就是不中，再等下科也不过十八岁。就是平日里瞧着善保，也不是将这次会试看得很重。可偏偏就给人抓到了作弊！ 告状也有不同的告法，善保是满人，有冤情要去步军衙门申冤。只有一种案情才会经御前，那就是苦主身含奇冤，去敲步军衙门的登闻鼓，只是此鼓一敲，有无冤情，先要挨四十廷杖。然后，步军都统将此状直承御前，因此民间也有告御状一说。 乾隆笑了两声，喜怒无辨，对着等信儿的福灵安道，“审，三天后，会试结束就开审。朕倒要看看他冤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