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原本想视察自家产业,却没去成,传说中他的叔叔——钮祜禄君保,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哥,这是咱家吧?”福保扯扯善保的袖子,很实诚的问出来。 善保挽着福保的手,放足底气,一声冷笑,“该我问你才是,青天白日的,你们擅闯我家所为何事?” 善保吓一跳,二叔?他并不是原装的善保,对这位二叔的了解只限于堂叔方保口中提过一二次。善保给福保使了个眼色,福保也是一脸茫然。 小厮在前引路,刚到二门,里面迎出一个婆子后头跟着两个丫环,这婆子一身宝蓝色的缎子旗装,微胖,头上插着两三支金钗,脸圆圆的,一双眼睛弯弯的透出笑影,一把拉过善保的手,笑问,“这就是大爷二爷吧?老爷太太等了这半晌了,都盼着大爷二爷回来呢。瞧瞧这模样,可真俊哪。” 婆子脸一僵,虚打一耳光,掩去难堪,笑着一福道,“瞧奴婢这张嘴,叫惯了,一时倒不好改过来。奴婢姓郑,大爷唤奴婢郑嬷嬷就是。是二老爷二太太大格格小爷都盼着大爷二爷呢。” 郑嬷嬷亦不敢再造次,引着善保兄弟去了正房边上的一个院子,门外挂着大红毡的帘子,外面一个小丫环福身道,“二老爷二太太正盼着两位小爷呢。”笑着打起帘子。 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妇人从里间儿迎出来,后面跟着一堆婆子媳妇丫环仆婢,这妇人约摸三十上下,鸭蛋脸弯月眼,不言而笑,穿了件浅紫色的暗纹缎子的旗装,襟前挂了串碧玉珠子,腕上一对玉镯金钏儿,行动间叮铛作响,声晌清脆动听。极亲热的一手拉住一个,这妇人微微笑着,声音温柔悦耳,透着亲热,“我是你们二婶,这还是咱们头一遭见呢,快进来吧,你们二叔等着呢。大冷的天还得去学里念书,也怪累人的。” 福保跟二叔不熟,对着一屋子陌生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扭头看向兄长。善保脑中思绪千万,剥不出个头儿,要考虑的事太多,他只得先应对好眼前。善保抿了抿唇,眼圈儿陡然一红,张了张嘴,声音被哽咽了一下,似压仰着万千委屈,问道,“二叔给玛法、玛嬷上过香了么?” 君保眼眶一热,别过脸点了点头,咸涩涌在喉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离家十几年,物是人非,如何能没有愧疚,君保一时竟险些落下泪来。还是善保开口道,“请二叔二婶上坐,侄儿们给二叔二婶请安。” 二婶又让一双儿女见过善保兄弟,女儿十岁,小名雪丫,儿子八岁,唤作佳保,都规矩识礼。尤其佳保看去,一样的圆脸大眼,憨态可爱的模样,倒和福保像亲兄弟。 房屋久不住人,虽打扫了干净,既便生了火盆,仍透出入骨的阴寒,君保在屋里也穿着厚毛料子的大氅,叹道,“回自己家,还要惊动多少人不成。听说你们兄弟都在咸安宫念书,也值不当让你们耽搁功课。”眼睛落在善保的脸上,君保起身道,“你那屋子收拾得挺清雅,先前也没仔细看,这院里闹腾腾的叫人不得清静,去你那儿说会话儿吧。佳保儿,跟你二哥玩儿吧。” 善保对福保微点头,同君保去了自己的院子。 善保请君保坐在榻上,自己拉了把椅子也坐在火盆边儿,道,“红雁,沏茶来。” 红雁轻手轻脚的退下,善保捂着茶盅,喝了一口。 “阿玛三年前因病过逝。”善保垂眸,睫毛卷翘,长睫勾出一抹让人怜惜的味道,“我没怎么听阿玛提起过您,也不知道您的消息,无可捎信。只听方保堂叔说您在云南当差,具体也不清楚。” 他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倒也是几代官宦,君保幼时丫环婆子也是不缺的,如今经年未回,不承想家业已败落至此,又想起朋友所说的话…… “欺人太甚!”君保“纭钡慕柚言曳旁谑直叩陌干希凰20康稍玻埔绯龌鹄矗莸陌云萌瞬挥傻孟敫┥碚鄯按蟾缭跞17苏獾榷靖窘牛∷鞔侣藜乙蔡话盐遗レ锫患曳旁谘劾锪耍敝八械囊晌识嫉靡灾っ鳎r皇迸豢啥簦薏荒芰6北闳ニ鞔侣藜姨指鏊捣ā 真是意外之喜,善保乐得不得罪人,顺水推舟道,“那就有劳二叔了。”…” 善保有些吃惊,兵部侍郎可不是什么小官,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做,这位二叔真是有说不尽的蹊跷之处。 “主院本来就是长子长孙该住的院子,也不必搬来搬去的,麻烦。”君保混迹官场多年,年纪轻轻能熬到兵部侍郎的肥缺,自然不是笨人。虽然善保这话说得含糊,他却答得斩钉截铁,给了善保一颗定心丸。 “倒是这些家俱,我让人重新仿照着打了好的来,这些榆木杨木,弄到下人房里去赏给下人们用吧。”善保的这些小心机,君保倒没放心上,曲指敲了敲身下的长榻道。 “不差这点银子。再者,大家子弟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太寒酸了倒不像。”君宝指着博古架上的一对珐琅大蓝花宝瓶笑道,“就这对瓶子还不错。” 君宝大笑,“我听人说你在咸安宫书念得不错,这屋里的书画虽有些稚嫩,也有几分可爱,就是字体一般。跟我一道回来的还有位于叔,他半道去访友了,要过些天方到京城,他是乾隆十五年的进士,学问很是不错,字也写得好,到时我让他指点指点你。不过,这人在学问上有些呆气执拗,有空也教你小弟功课。” “能进咸安宫自然是最好,不过要等明年族长、都统的推荐,还有考较,还不知那个畜牲有没有这个福份呢。”君保话中多有不满之处,摇头道,“我自来公务忙,也没空管教于他,你二婶一个妇道人家,只一门心思的宠着惯着,去年才启蒙,一本《论语》念到现在,第一遍还没通读。唉,我琢磨着,若是进不了咸安宫,就去景山官学好了。” 善保自己又续了茶,喝了半盏方道,“日后入朝为官,文臣武将也是有分别的,福保也不大喜欢念书,不过骑射不错,满人以武立国,咸安宫的入学考校也是文武分开,我看小弟虎头虎脑,活泼好动,一看就是习武的好材料。” 善保惊诧于君保的眼力,他素来是个心细的,想着君保刚远道回来就问起马全,莫非这人有不妥当之处,忙解释道,“是这样,忠勇公府上的老三,叫福康安的,是我在咸安宫的同窗。我本来想给福保寻个拳脚师傅,福康安知道这事,就主动帮我找的马全。听他说,马全以前是他二哥和硕额驸福隆安身边的亲兵,因护主而伤了腿脚,就做了他们府上的供奉。是福康安荐他过来的。” 善保倒不知该怎样答了,只得含糊道,“还好,有些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