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三轮车拖着老年代步车驶离坟场,她才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谁知又冷又惊之下,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梁幼灵才爬起来,摸索着往裴玉廷埋人的地方去。她捡起裴玉廷丢在一边的树枝,勉强镇定着挖那片松动的土。或许还来得及救人一命。可当她扫开了一片土,将树枝往下一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树枝没入土中很长一截,却还是没有碰到人身体的感觉。梁幼灵在坑中四处戳了戳,皆是如此。薄云移开,月辉洒落,梁幼灵恍然抬头,一切好似黄粱一梦,哪有什么击晕活埋,更无什么菜场女人。就连裴玉廷在坑边翻动泥土的痕迹,都被她自己刚刚一顿操作破坏了,什么证据也没有剩下。梁幼灵是真有些糊涂了:眼睁睁见陷入坑中的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裴玉廷略微抬起身子,有些吃力地蹬着三轮。她长呼了一口气,把车停在路边,抽出兜里的烟含在嘴里。得加钱,她想。接活的时候可没告诉她要处理一个老年代步车。或许该换个电动三轮,她又想。裴玉廷含着烟在三轮车座椅上坐了一会儿,猛然起身,从兜里摸出钥匙,插进了老年代步车的锁孔。十分钟后,老年代步车背后拖着一辆三轮车,驶在了进城的路上。第3章 阳台孤月无星,梁幼灵、何茗和周筱冰坐在低低的土堆上面,听老师讲那过去的故事。一千年前,断云县发了一场大水。后来的盈世祖陆一衡在此发愿,要治天下水、安天下民。[1]陆一衡登基后,遣了一个总督去治水。总督行至断云县,遇见了一个书生。书生说,他有办法治水。总督按照书生的要求,准备了草木灰、芙蓉、一囊米,在寒食节设坛祭祀河神。寒食那天无有半点春息,风如刀割。总督登上高地,祭品前陈,总督三叩九拜行了大礼,风势更大,他却觉得身上渐热——书生说,这是神降。“凡胎肉|体难耐神栖,借半只圣眼观真机。”总督看到滔天巨浪滚火焰,瞽目的玄蛟横冲直撞,搅得大河上下无有安宁。总督跌坐在地,颤手遥指:“快,快,蛟龙往那方去了,广贴悬示,倘有能人义士斩蛟,必有重赏!”田振的故事到此打住,周筱冰问:“后来呢?”“后来的故事有两个版本,”田振说道,“历史上这个总督是被裁撤了,世祖骂他‘妖言惑众,不堪大用’,但民间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这个版本是说,总督确实开了天眼,但世祖不想让这件事流传出去,因为会引得民心动荡,都去追求神道,不安于田耕,因此才将此事压下。后来河患能够顺利平息,其中也有国师的手笔——国师封蛟于断云县西郊……”何茗“啊”了一声,恍然道:“难道?”田振:“不错,传言的封蛟之地,就在你们屁股下面。”梁幼灵因裴姐的事一直出于恍惚之中,半个神思游离在外——她回来后试探地问了老师山北面有什么,田振说,我在车上讲过,坟场只在山南,你去北边了?她勉强收回神思,问:“老师,这个传言的来源是?”田振:“我听附近居民讲的。从前这个传言流传不广,大约五十年前,就在断云县变得家喻户晓。大人借这个故事叮嘱孩子,不要到这边玩耍,否则可能被蛟龙吃掉。”梁幼灵:“五十年前?您说过,这个坟场的历史也就五十年左右。”田振:“虽然我还没有确切证据,但这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周筱冰:“为什么呀?”田振:“幼灵之前不是问这里埋着什么人吗?我检查过了,他们基本都死于刀斧伤,这里很可能是hei帮火并之地。”周筱冰倒吸一口凉气:“……您检查了?”田振:“我有政府批文,合法研究。”何茗:“老师,我们不会也要……”田振呵呵一笑:“哪里轮得到你们,都在实验室了。”田振:“我最近还听到一个传闻。”田振:“这里闹鬼。”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田振,他乐了:“怎么,你们都怕鬼?”何茗尬笑:“也不是怕,就是这月黑风高的,氛围挺好。”周筱冰哆嗦着举起手:“老师,我是真怕鬼。”田振还没开口,她又自己说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勇敢人类学学生,不怕恶鬼。”田振:“……”田振:“那我还是先不讲了。”周筱冰:“别呀老师,别因为我耽误大家学习。”周筱冰唱:“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2]”田振、何茗、梁幼灵:“……”何茗:“看得出来是真怕了。”田振:“等天亮了我再讲吧。”周筱冰一脸视死如归:“老师,天亮了我也怕,您讲吧。”田振为难:“要不,我给他俩单独讲?”周筱冰:“但是我也好奇。”田振:“……”田振:“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附近居民半夜听见这边有动静,有胆大的过来查看,什么也没发现。然而,等到第二天,又会发现一些人活动的痕迹,不是土被翻过,就是树上有划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