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许云知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吗?”“公司那么忙,你又因为我跑这么一遭,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奶奶替她理了理额前因为跑动而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又搭在她的手上。“云知,我的身体呀,我自己知道,好一阵坏一阵,哪天两眼一黑去找你爷爷了都说不定。”许奶奶说得很释怀,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您别这样说。”许云知反握她的手,“您平时没生过什么大病,底子很好,放平心态,很快就能好起来的。”许奶奶拍拍她的手,满眼都是怜爱:“奶奶一把年纪,该苦的、该甜的,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好留恋的,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过好在,现在还有瑶瑶陪着你。”猛地听到符瑶的名字,许云知浑身一僵。奶奶敏锐地察觉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却也没说什么,依旧慈爱地攥着她的手:“你肯定想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这么喜欢瑶瑶吧?”许云知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奶奶缓缓道:“她是个纯粹的孩子,她的眼中,没有什么许家,没有什么脉生。她从最开始看到的,就是你。”最开始这个孩子是很抗拒这段婚姻,见第一面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脸上的震惊。他的爸妈把她强塞进我们家,为什么、图什么?真的当我老太太糊涂了看不出来吗?可结婚后,她一次都没找你提过要求吧?不光是为了她的家,就连她自己的事都没开过口。”她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可许奶奶认为,对孙女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云知。她知道你的病之后,是什么反应?”“她没什么反应。”许云知想到她和符瑶坦白的那天,是在饭桌上。她原以为,符瑶会抗拒,起码会面露惊恐。可她只是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你要拿偶尔发生的事,来否定你日常的人格?”说完,给自己添了一杯水,似乎说的真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她是个神奇的人。许云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这就是她。她是一个很宽容的人。她可以用宽容的眼光看待任何事情,然后,又宽容地接纳。”奶奶感叹一声,“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小时候,你的身边能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么苦?”许云知很小的时候,许奶奶身子硬朗,在公司里挂职,很少回主宅。她和孙女之间的联系,只靠着半个月一次的固定见面,甚至偶尔的见面有时候还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取消,所以祖孙两个并不亲近。频繁和许云知开始接触,是在一次她的病发作后,打碎了家里几乎全部的玻璃制品,还伤到了当时照看她的保姆。那一年,许云知十二岁。当时只有许奶奶在川洋,她回了家,满地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佣人在她的授意下也都离开了。诺大的房子里,似乎再也没有人的踪迹。许奶奶喊着许云知的名字,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终于在车库的破纸箱后面,找到了她的小孙女。许云知也受了伤,手上、胳膊上,全都是或大或小的、血淋淋的划痕。许奶奶蹲下来,摸着这个小丫头的脑袋,看她眼底的失落、不安,完完全全都映进了心底。她从未在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眼中,看到过这么悲怆的神情。“阿姨说,我是个怪物。”许云知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末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妈妈说,过几天,会送我去一个新的治疗中心。”四四方方的小房间,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说着她勉强能听懂的话。她知道自己生了一种会随时伤害到别人的病,妈妈告诉她,只有远离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什么治疗中心?许奶奶一脸震惊,她从未听儿子儿媳提起这件事。“云知,你说的那个治疗中心,在哪儿?”许云知摇了摇头,用稚嫩的声音说:“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总之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她每次都在车上坚持不住睡过去。等醒了之后,送她去的人不见了,抱着她的,是治疗中心的护士姐姐。每次她被送过去,待的时间都不一定。有时候是一周,有时候是一个月。要是待一个月,妈妈和爸爸回来看她,简短地见面十分钟,塞给她一个玩偶,让她积极配合治疗。许奶奶握了握孙女的手:“不会送你走的,没人会送你走。你就在这,你不是怪物,你哪儿也不用去。”“奶奶……我害怕。”许云知一直平静的语气里,终于显露了颤意,如重锤一样砸进奶奶的心里。打针、吃药,对她来说都是很可怕的事。可她更怕,一旦她抗拒了,爸爸妈妈就会永远把她丢在那里,再也不接她回来。她讨厌医院,讨厌生病,也讨厌一切相关的东西。将许云知带回房间,喊来家庭医生替她包扎,许奶奶立马打了电话给儿子儿媳确认。当时楼青莲怀着孕,住在另外的房子里。现在她倒是明白,为什么他们夫妻两个会突然决定把许云知送到主宅。电话接通,起初,楼青莲还频频否认,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把一切都告诉了奶奶,甚至事无巨细,提到了许云知的治疗过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