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秋雨连绵的季节里,13岁的唤弟升入了母亲从教的那所中学,并开始正式使用聂青书记给她取的新名字——于璇。
那个年代,中学的升学率并不高,她们班三十九名同学,只有零头——九个考上了初中,落榜的三十人里,就有她的铁哥们——曹森。
在小学的五年里,因为曹森,她名气不小,也因为曹森,她屡受牵连。
曹森是名副其实的“土匪”,“战场”上少有敌手。被压迫久了,他们自然就团结起来,组成一个五人“抗曹”小队伍。然而曹森实在彪悍,五人团伙竟不够他一个人三拳两脚摆弄的。
他的死对头们在曹森那儿得不到好处,就恨屋及乌,于是,一逮着机会就祸害唤弟。这也是他们在实战中总结出的经验:与其以卵击石攻击曹森还难有善果,不如欺负欺负他所保护的人来得痛快。
就这样,恨意满满的他们分兵两处。两人一队,在大课间主动挑衅,引走暴怒的曹森;三人一队堵住外出如厕的唤弟,把她拖翻到沟边疯长的茼麻高棵子里,往她的长发里揉枯干的苍耳子。苍耳子成熟的刺果不仅遍身布满坚硬的钩状刺儿,其顶端还生有两个大的角状刺儿。一旦黏上毛发,许多倒钩儿就四面紧紧咬住不松口儿,再加上这些熊孩子们故意使坏,将它们使劲儿地按压进唤弟的头发,扎得她头皮都生疼生疼的。
唤弟尖叫着,没头没脸地和他们对打,无奈寡不敌众……
上课的铃声敲响以后,遭劫的唤弟才从温柔的拂子茅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钻出茼麻林,挂着一身鬼针草,戴着一头苍耳子,捏着一把狗娃,回到教室门口打“报告!”
讲台上的老师不用抬眼,听声音就知道是唤弟又遭殃了,因为班内的同学们已经哄堂大笑起来。
“又怎么了?”老师忍着笑问。
“老师,俺采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苍耳棵棵里了——这是送给您插瓶的狗娃……”唤弟举高手里的淡紫色束,不好意思地回答。
交流到此,老师就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挥挥手:“回位吧!噢,——先留在讲台上好了。谢谢!”
在那段饱受欺凌的岁月里,激愤竟鬼使神差地挤跑了唤弟心底埋藏的愧疚。
屡遭袭击的唤弟骤然间迷上了金庸、梁羽生等的武侠小说,她一会儿希望自己是《笑傲江湖》里爽朗豁达,豪迈潇洒的令狐冲、一会儿盼望能拥有魔教妖女练霓裳一样的盖世武功,素手一扬,“敌人”“哗”地摔倒一片。
当然,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只是发生在幻想中,现实生活中,除了功课下降,她依然是重重摔倒在地的那一个。
在经历过多次狼狈之后,唤弟终于小学毕业了。那些曾经作弄过她的同学,无一例外全都落了榜。唤弟还替他们怪惋惜的,因为,她觉得这里面有好几个人都比她聪明,不然她怎么能屡屡在他们手底“翻船”呢!
跟她一起升入初中的,基本都是老实听话的好学生。唤弟看看红榜,哈哈!自己就是“孙山”,记得“孙山”曾言:“解名尽处是孙山……”嘿嘿——那些“该死的”还在“孙山”外。她长舒一口气:这回可算是摆脱那群“疯子”了。
本来以为上了初中,自己就会避免以往的窝囊。谁想刚到下半年,同学们就给她起了一个响亮的外名字“余弦”。
有些事儿实在不受本人控制,因此,你只能道一句无奈。抗议无果,郁闷的于璇最终选择了不去想不去念,集中精力准备冲刺中考。
15岁那年中考结束,唤弟迎来了她学生生涯中的第一个大长假。
一个雨天的上午,早饭后,唤弟母亲搭了父亲的大货车,俩人都工作去了。没法下地的姑父又在过道里铺开摊子开始打苫子,唤弟噘着嘴巴,给他打下手——就是“过撮儿”1。漫天雨雾中,周而复始着“过撮儿”这一枯燥的动作,不用说唤弟了,就是大人干久了也会乏味。唤弟一干就是个半小时,能不噘嘴嘛!
长长的苫子快卷成“碾砣子”那么粗了,姑父还不肯罢休。
唤弟夸张地打个哈欠:“姑父,你不回迎风庄,俺姑姑的苫子谁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