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日子里,蔡晓时常静坐沉默,神不守舍。与以往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于傅氏也听说附近的村子里有些知青为了回城,离婚的离婚,弃子的弃子……看着儿媳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也有些打怵了。不但不再对蔡晓“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处处陪着小心,时刻提防着儿媳一个不高兴跑回城里,那可就坑死了痴情一片的大儿子了!
最最煎熬的当然还要数文龙。
小队长虽然识字不多,可他敏感的领导头脑还是具备的:他能清晰地判断出妻子对他的爱恋程度。
尽管他小心地呵护着这段感情,也曾强忍着烧心的嫉妒,亲自陪媳妇去场院屋里见她的同学。可当他参加过她的同学“聚会”后,就更强烈地感觉到蔡晓和她的同学在一起,才是她最璀璨之时。尤其是她在作为辩手,意得志满侃侃而谈时,那形象,简直是“风华绝代!”逼得他一直退到黑暗的墙旮旯里,不敢仰视……
眼下,与她夜夜“谈心”、“读书”的同学都走了,按说他应该松一口气儿才是。可怎么看到媳妇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自己的心也煞疼煞疼的呢?
这天,他在天井里明亮的月光下转悠了半后晌儿,实在“煎熬”不下去了。就攥紧拳头,一跺脚儿,进了屋。一狠心,问:“晓儿,你怎么想的?真想回城吗?要是……”文龙刹住口,打量着炕头上媳妇那张傻呆呆的俊脸,“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儿,咬咬牙,睁圆通红的眼睛继续说,“反正咱俩也没有孩子,俺——同意离婚!”
蔡晓傻愣了半天,才回味过文龙讲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觉红了眼睛。她招招手,文龙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蔡晓劈手拉过丈夫,捞着他宽阔的胸膛就是一顿猛捶……
那天夜里,蔡晓第一次在文龙面前痛哭失声……
冬去春来,匆匆又是四年。
如今的蔡晓,已经在农村生活了近10年,早就适应了农村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模式。
“谷雨前后,栽瓜种豆”。
清明节过去十多天了,还有十来天就是谷雨。节气不等人儿,东酉家村的村民们,正热火朝天忙着春耕前的零碎杂活儿。
各个小队长都盘算着——要赶在谷雨之前,把去年收获庄稼落在地里的残留,全部清理干净。
我们把镜头聚焦在四小队:只见地里一字排开十几个妇女,正在有说有笑地劳作着……
村子里“硕果仅存”的知青——蔡晓也在其中。
如今的蔡晓已不复当年娇滴滴的模样了,她包着“土不拉叽”的头巾,抡着笨笨的夯头,和其她人一样熟练地砸着土喀拉、打着棒子茬1。远远看去,已经找不出她初下乡时,那迷死一大片小青年儿的风采了。
眼下,她正弯着腰和四队的妇女们在苗圃北面的“五家口”打茬子呢……
“刨茬子”和“打茬子”都是在春回大地,土壤解冻后,春播开始前的活计。
村里老人说:“女怕补袜子,男怕刨茬子。”这话一点也不假。说到“刨茬子”,那可是一桩苦差事儿,是个能“累死”壮汉的活儿。
当金色的晚霞铺满大地的时候,“刨茬子”的劳力们都托着腰,拖着腿儿,恹恹不拉地踏上了回家的大路。
一天“茬子”刨下来,他们个个筋疲力尽,吃过后晌饭2就摸不着炕头儿了。
队里先安排每天挣七个工分儿的壮劳力,挥着小镐头“咔嚓”、“咔嚓”地把冬耕犁起来的茬子一个一个地刨出来,撂在垄上。在“吹裂石柱”的春风里“刺喽”3个两三天,经过晾晒和自然风干,等到茬子上的“护须土”变得疏松,容易磕打了,再由挣五个工分儿的妇女拿“夯头”4用力敲打干净棒子茬上根须紧紧护着的营养土儿。这样以来,一是能有效防止庄稼地里宝贵的“熟土儿”5不小心流失。二来,还能获得一大批“呜呜”好烧的柴禾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