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仝跟着他师傅把马棚、牛棚、驴棚都转了个遍儿,与每一头马、牛、驴——都分别做了一次亲切地“会晤”……
“车把式”——李玉良老汉语重心长地教导小徒弟儿:“赶马车——要识马性子;驾牛车——要懂牛脾气儿;使驴车——要会顺驴毛儿。换句‘呱儿’——拉1,就是——想学‘赶大车’,得先会——‘养牲口’儿。”
他抬起胳膊儿,逐一指点着马棚、牛棚、驴棚,慢条斯理地说:“第一,要叫牲口吃得——‘愉作儿’2的;住得——舒服儿的。饲料要经心,饮水要干净。看!地上、草料栏、饮水筲、食槽子……都得见天儿打扫,棚子里要拾掇得利索儿的,叫这些牲口先吃饱、睡足——再干活儿。别觉着它们是牲畜儿,可都通人气儿呢!你对它糙也吧,好也吧,它们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李老汉顺毛捋着大青骡子颈脖儿上的黑鬃毛说:“第二,要跟它们‘噶胡’3好!第三……嗯——这第三嘛!俺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递你说。”
卢仝琢磨了半天,问道:“师傅!你说的这第一条好办!第二条就难了,我又不懂兽语,可跟这些骡、马、驴的,怎么‘噶胡’呢?”
李玉良老汉拍打着小徒弟儿的肩头儿,意味深长地说:“小——伙子,你别急——!咱先把第一条做好了,第二条——跟着就会了。这样吧——你先给俺‘跟车’,跟个仨月俩月的再做‘打头’。也就一年儿的空儿,差不多——就和这些不会说话儿的‘伙计们’处熟了。到那霎儿,俺再教给你——‘赶大车’。”
卢仝听了他师傅长远的“教学计划”,心哇凉哇凉的了。他少气无力地问:“师傅——,什么是‘跟车’——?”
“‘跟车’——就是跟着装、卸车!”
“那样儿——啊,那什么是——‘打头’——?”
“‘打头’——就是待我车前唻——,牵牲口的人!”
“咹——?”卢仝越听越邪门儿,几欲昏倒……
就这么简单,卢仝比“弼马温”还神:马、牛、驴仨倌儿的官帽儿一下儿——就戴齐了。
咱放下——三官加顶儿的卢仝,从此日夜出没于牲口棚儿这事——不说。且再回过头儿来,看看——被他撂在“打靶地”——慢慢儿地——锄棒子苗儿的蔡晓儿吧!
卢仝一走,蔡晓儿就生出了一种预感:他不会回来了,至少在今天。
果不其然!
那个来喊卢仝的小伙子,等卢仝一走,他就立马儿来到蔡晓儿身边,一声儿不响地捡起卢仝留下的锄头,“接茬儿”锄了起来。
蔡晓儿看了看他,有点儿眼熟——噢——这不就是昨天——“勔跌儿”4的那仨“乌眼鸡”里边儿的一个吗?
“哎——你叫什么名——?”蔡晓儿问闷着头儿——干活儿的小伙子。
“于世富——”
锄地的小伙子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回答。
蔡晓儿又追问:“谁安排你——上这儿来锄地的?”
“没人分派,俺自个儿来的。”从嗓子眼儿发出低低的声音。很显然,小伙子有点底气儿不足……
蔡晓儿感到奇怪:“没人安排?你自己就过来了?那——晚上怎么记工?”
“没事儿,俺爹是队长!”小伙子牛哄哄地说着,总算抬了下儿头。
“政治队长?”
“政治队长——说了可不算!俺爹是——生产队长,待咱队里,他——才是‘一把手儿’。”小伙儿说话的声音渐趋高了。
“哦——!”蔡晓儿拉着个长音儿,回了一声儿。
霎时,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天,蔡晓儿试探着问道:“那——叫走卢仝的就是——恁爹?”
“嗯——”于世富声音又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