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对李明宇说,“你还想不想练枪了?怎么起这么晚?”语气像个不满的教练。 “哟,还挺有时间观念。” “还能动吗?要不要我抱你去医院?” “你这姿势我可不好背你。”杜以泽又说,“我可以抱你过去,把你抱在怀里。” “行吧,不练就不练,我自个儿出去玩去。我再顺路买点早餐吃,买点热乎乎的豆浆。”杜以泽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补充说,“我滚了。” 等杜以泽离开卧室之后,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发了会呆。 杜以泽载着他去了一所废弃中学,坐的是昨天开去医院的小轿车。学校处于郊区地带,方圆五公里之内人迹罕至,车程足足一个小时。灰色的教学楼侧涂着鲜红的“拆”字,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尘埃,简直跟废弃工地没有两样。 杜以泽推入弹夹、打开保险、上膛,手一伸,在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中击碎了正中央的空酒瓶。 等他重新跑到杜以泽身边时,他脸上已经戴上了谄媚的笑容。 “不用看准星吗?” “不都说三点一线吗?” “就像你刚刚那样?”李明宇侧头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道,“可这些都是静物,敌人总不可能站着给我当靶子吧?” “哎呀,我这不是在跟你进行学术探讨嘛!”李明宇干笑着问,“万一有人追我,但我又不想杀他,我该咋办?” “打膝盖会怎么样?” 李明宇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他挥了挥手枪,兴致勃勃地说,“谁他妈敢追我,我就冲他叭叭叭!——我要冲着那个王什么的膝盖叭叭叭,让他一辈子没法当警察。” “哼,我知道,孬种跑起来都一样快。” 杜以泽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还挺有天分。” “你这么叫我可担当不起。”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咋了?你今天还有安排?”李明宇低下头愣愣地看他。 李明宇心里的小石头落了地,他豪爽地说,“随你挑!” 李明宇心想,人家都这么帮自己了,总不能再限制他吃羊肉,只好同意道,“……吃!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咦?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你想喝就喝吧,喝他妈的!——” 杂草丛生,生得几乎是漫山遍野。两个三十岁的男人好像一朝回到少年时期,回到望不到头的学生生涯里,回到连接吻都要偷偷摸摸的时代。尽管学校离他们俩太遥远了,就像那句“革命情谊”一样遥远,就像刻在课桌上的数学公式一样模糊。可是在某条暗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他们俩隐藏于遮天蔽日的荒芜下,用自己的指尖挨着对方的指尖,传递体温,用自己的嘴唇触碰对方的嘴唇,交换吐息,无论这荒芜之外的世界到底是千里冰封,还是火伞高张。 就像所有躺在操场上偷偷亲吻、拥抱、牵手的少年一样,李明宇以为人生漫长,所以不着急这一分一秒。这是人类的惯性思维,也是一种难以看破的错觉。未来似乎还有很长的路可走,长到他以为前方的风景目不暇接,长到机会无穷无尽,永远不会令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