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们又能八卦出什么呢?它们的记忆又穿不回六年前。但方逾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了六年前,那三年里有好多个这样的夜晚, 她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过, 可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氛围紧张且暗潮涌动, 像是乌云黑压压一片。不,方逾细心想了下, 有一次跟现在这样差不多。那次是因为谈云舒跟别人十指相扣而闹了很大的矛盾,在柳城大学地铁口附近, 她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可那次让谈云舒钻了她言辞里的漏洞来哄她,所以她们的关系并没有就此断掉,不仅没断掉, 她还更加坚定地以为谈云舒在意自己, 喜欢自己, 最后收获那封漂亮到让她视野模糊的请柬。于是在京城的这么些日日夜夜里,方逾不止一次地去思考过,如果她当时再坚定一点, 不要因为谈云舒的可怜扮相就心软, 那么后来的她是不是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痛到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自己应该释怀得足够了,她也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对自己做这样的暗示,当她面对谈云舒的时候,也冷淡到她觉得这是自己该有的态度。但到头来,终究只是“应该”。她还是会因为谈云舒的出现, 让本该平静的海面翻起不该有的浪花。在助理岗磨砺了整整六年, 她的情绪稳定得就连面对加班也不会有一点心理的波动, 同事们还因此而羡慕她,可谈云舒却轻而易举地就让它翻涌,犹如架在灶台上的一锅水,逐渐由冷转热,直到沸腾。可沸腾的缘由是什么呢?是她还喜欢谈云舒吗?不是的。是这段感情让她无法做到彻底地往前看,她仿佛被困在了2018年6月9号那一天,被石头压着沉入海底,以至于她这六年来再也不能为其他人心动。京城这么大,她的社交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趣,也不是没有过可爱的漂亮的女生来追她。可是面对她们期待的眼神,她能做的只有或直接或委婉的拒绝,连一点儿机会都给不了,她无法做到自己在不喜欢对方的同时跟对方在一起。她的心脏像是只能为了身体机能而跳动。她讨厌这样的感觉。想要破局似乎也不是没有办法,方逾觉得,只需要“对不起”三个字就可以让她彻底跟那段感情告别。这是谈云舒欠她的。刚重逢时的谈云舒盛气凌然,高高在上,跟六年前没有什么不同,方逾并不想跟这样的谈云舒有过多的接触,但是最近的谈云舒不是这样的,最近的谈云舒整个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柔和了不少,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谈云舒是想明白了。所以谈云舒提出要谈“之前”的事情,她没有拒绝。结果谈云舒就像是六年前钻她的那句“不想继续”的漏洞那样,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的确,只要不是现在,怎么也都算之前。但她不能再视若无睹了。她要将这一切都挑明,把她们的“之前”拿到台面上来讲。“还是说……”方逾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讽刺意味,她微抬着头,声音拖长了些,“你谈大小姐觉得并不需要向我道歉?这样吗?”谈云舒的口罩被方逾捏在指尖,她的整张脸都露在外面。三天过去,这张脸的过敏情况好了许多,只有淡淡的一层浅红色还没彻底褪去,只是她嘴巴那块的皮肤白皙细腻,所以整张脸看上去还是有明显的分界线似的。她听着方逾一口一个“谈大小姐”,看着在自己跟前目光冷漠的方逾,气息缓缓地被稀释了似的,让她呼吸困难。她们之间的“三个字”只会是由她开口的“对不起”。“我没有这样想。”谈云舒的双唇张合,否认了。“那你怎么想?嗯?”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谈云舒可以看见方逾分明的睫毛、细腻的毛孔,也近到她可以在方逾的眼睛里找寻到自己的倒影,模糊的,不像从前那样清晰的倒影。晚风没有为她们停下脚步,两人的发尾被风撩起又齐齐放下。行人路过,但因为地方比较隐蔽,也没人将视线投到她们身上,没有人知道在这里站着的两个人正在牵扯着遥不可及的从前。“方逾。”谈云舒的喉间苦涩,“那封请柬不是我想递的。”“有什么区别吗?你有你的苦衷,但跟我有什么关系?”方逾的眉头一挑,继续反问:“没有那封请柬的话,你难道会跟我在一起?”“不,不会,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你的消遣,你想找我就找我,想不理我就不理我,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因为我已经走出来了,谈云舒,你当初跟我在不在一起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你让我曾经的期待落空也没有那么重要,关于你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六年足以让我抹掉所有的一切。”“如果真的能抹掉,那你为什么将期限定在6月9号?”“我想让你记住你还欠我一个道歉,谈云舒。”方逾攥紧了手里的这支口罩,她说着眼眶都有些泛红,“你自己最清楚,如果真的不想跟我继续做陌生人,这一道程序是不能跳过的。”“方逾。”谈云舒看着她这样,犹豫地抬起手来,试图去抚她的脸。方逾偏过头躲开,并往后退了一些,眸光警惕地看着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