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
二叔笑笑:“好,你能想着这些、二叔心里就够暖和的了,对了,齐承之前去山里的时候带了野山参回来,一会儿你带回去,身体又不太好,又照顾那么多孩子,是真不容易,自己也得顾好自己,没事就切片含着,对你有好处。”
我颔首,二叔说完就又走了,我起身躬了躬,眼见着没影儿了才脱力坐下,远处守着的佣人进来把残局收拾了就安安静静的走了,齐承最后过来,送上那几根“为我好”的野山参,确实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抵不抵齐承怼在我眼前那隐隐幸灾乐祸的样子。
“齐叔叔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是真清白,我误会你了。”我轻笑笑。
齐承敛了笑,照样老老实实的躬身,也不知道是真礼貌还是骨子里真觉得自己贱,早做了掌事,也不算陌生,应祁没几天就不给我行礼了,他却乐意得很,哪怕我差点弄死他。
哦——那或许是心虚吧。
齐承咬着牙扯着嘴角:“纠察、处置,那都是小姐应该做的,有话说开了就好了,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错,若我平日能更好一点,想必鲁太太不会误解,我只是在帮李管家清理衣服上的泥点而已,他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的。”
我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哦,原来如此啊。”
齐承顿了顿,假笑更盛了:“别说这些了,污了小姐耳朵,小姐,周林颂的尸体带回来了,那几个化妆师修整的真不错、够体面的,您要看么?”
“我就不看了,你自己欣赏吧。”我招呼门外自家人进来收拾人参走。
“哦,那我就送去云嫣小姐那里了。”
我听完心下一凉:“怎么这还要给云嫣看吗?”
齐承终于笑回最初那般灿烂:“好歹夫妻一场,人都走了自然要送送啊。”
我没能再开口,站起来那刻人都恍惚,险些摔了,顿时后悔昨天偷跑出去,高辛辞一晚上差点把我整死,他是憋坏了,我是“大难临头”,之之扶着我才站定,这会儿我也想明白了,二叔根本不担心我跟高辛辞有什么,看见了也无妨,因为他还能看到我回来,我来求他,他就知道,我不会一走了之,我不会嫁给高辛辞,我不敢。
应祁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原本也要帮着扶我,被之之带着我一躲挪开了,他手放在半空尴尬的很,晓得是谁的过错也瞪着眼睛盯齐承,这是二房私事我也就不管了,顶多撒点催化剂,应祁问我是要回屋吗、他送我,我方才还想高看他一眼,这会儿他站在我眼前,却比齐承更低劣了。
人该有自己的选择,可他的选择,我看不上、也永远无法接受。
我嗤笑:“去祠堂给我奶奶上炷香。”
应祁更尴尬了,甚至于悲哀,他的手总算放下,将齐承推着踹着走远,至少不碍我的眼。
此后的几天过得迅速,我的生日、老傅的忌日,这些都简简单单的熬过去,宅子里的唢呐声没停过,一会儿喜气洋洋一会儿又哭天喊地的,不知道的都以为山上出什么事儿了呢,这一切最终停格在牡丹亭的婚礼,我以为他们声势浩大的、会把这一天弄成多热闹的景象,可实际上,就是几千个人硬挤在西南院的广场上,装模作样的欢呼喝彩,瞧着一对新人被生拉硬拽扔进牡丹亭,大门一关、就全都散了。
牡丹亭里只有家族耆老和二叔及几个亲近的客人而已,我去的时候里头开始拜堂了,本来想看一眼,双手碰到大门的时候却退缩,我知道我已经劝不了了,这就是他们的命,可刚要走又被一阵凄厉的叫声留下,是傅云嫣的声音,恰好此时,我哥和清云哥从里头出来,原本就悲戚的面上更添了一分难堪。
我向后抓着黎浠的手,顿了许久、没人能开口问一句,直到裴圳同样也看不下去出门,这才打破窘况下了台阶拍拍我肩膀:“怎么在这儿站着呢?快回去,西南院冷得很,没什么好看的、快走吧。”裴圳说罢,哥哥们的目光也移过来,顺着他的话意关切,但依旧是不说话的。
我伸手轻轻搭着裴圳的手,声音都有点虚了:“云嫣怎么会叫的这么狠啊?哥……裴叔,里面什么情况啊?”
“周林颂的尸体在后院放着呢,你就别进去了、乖。”裴圳压低了声音,捏捏我手心。
我回头看我哥,众人静默,都晓得过分,都无可奈何,二叔请来的那些客人可非同小可,谁也没法闹,那几年混出头的学生也不能,因为云谨的名声保下了,这是他们最后珍视的一点点,再有意外,云谨的牌位也会被扔进火场里烧成灰烬的,当然,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自己。
下毒的十几个人当中,除了隋寄纭将功折过被我带走以外,全都被锁进了声华庭,可说是监禁,三天了,上头却没有任何安排给他们送吃食的管事,一番对比下来,周林颂和董嘉荫反而是最轻松的了,所以大家都怕,大家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