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通安距离京城不足百里,可是甄五多舍不得让宝贝大孙女独自去冒险,尽管赵时晴一再保证,这次不会有危险,但甄五多还是执意同去。 孩子们全都出去了,小老头不想独自守着大宅子悲风伤秋,虽然还有秀秀留守,可是秀秀只喜欢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不像赵时晴,可以陪他一起玩。 赵时晴只好答应,带着猫、带着鹰、带着外公,拖家带口一起去通安。 这一天,平日里热热闹闹的甄宅一下子安静下来,秀秀上街去买易容用的材料,大胖太胖,秀秀背不动,把它留在家里。 小孩哥张野,则在三天前,便被甄五多送到附近一家私塾去上学了。 甄五多给那家私塾一百两银子,不但张野可以去上学,泥鳅也能,家里这些孩子都能去,只是泥鳅不想上学,他一直拖着,现在被赵时晴派了任务,索性就不去了。 而张野没有不去的资格,他年龄最小,小孩子必须上学。 因此,现在偌大的宅子里,除了门子,就只有大胖,外加满院子乱跑的小夜。 小夜已经是半大狗了,正是狗生最尴尬的时候,细条子一样,见什么啃什么,那天趁着大胖睡觉,居然去啃大胖的尾巴,被大胖揍了一顿,老实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又摇着尾巴跑过来求着大胖和它玩,那没脸没皮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今天大部队不在,望着空空的庭院,小夜忽然意识到责任重大,今天轮到它看家了。 小夜激动起来,围着院子疯跑大叫,然后刨地、打滚儿、撒尿,再刨地、再打滚儿、再撒尿。 大胖在它开始刨地的时候,便跳到假山上,鄙视地看着下面的傻狗。 小夜疯了一会儿,把它看中的地方全都做了记号,功德圆满,这才想起大胖。 一抬头,那肥猫竟然在假山上,小夜也想上去,可是从这块石头窜上那块石头,再往上就上不去了,没办法,小夜只好冲着大胖汪汪大叫。 大胖是家里脾气最好的,现在也烦了,这只傻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太讨厌了。 大胖换个姿势,用屁股冲着那只傻狗,正想睡觉,便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胖正想让小夜去看看,小夜已经窜了出去。 看门夜终于来活了! 真正看门的名叫老鱼,其实不老,还不到四十,但他常年出海,又黑又瘦,满脸风霜,看上去像年过半百的。 老鱼把大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去,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上下,一袭青衫,头发绾着一枚青玉,衬得他越发清秀,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老鱼眯了眯眼睛,正想开口,身后传来狗叫声,看门夜冲了过来,因为冲得太猛,中途还摔了一跤。 老鱼没理它,伸出一只脚,将小夜拦住,不让它冲出去。 老鱼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找谁?” 杨胜秋打量着陈旧斑驳的大门,以及这个一脸苦大仇深的老头,他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上次见到囡囡,她的衣着虽不华丽,但也并不便宜,加之又轻轻松松便给杨老大夫置办了棺木和坟地,杨胜秋便以为她外公家境殷实,即使不是大富之家,也至少家底丰厚。 可是现在一看,倒像是破落户。 他心中疑惑,脸上却是不显,依然温文而雅:“请问此处可是甄府?” 老鱼点点头:“是。” 杨胜秋刚想说找你家表小姐,又想到男女有别,忙道:“我姓杨,幼时曾受贵府姑老爷相助,得知贵府老太爷和表小姐来了京城,特来拜访。” 老鱼差点给绕迷糊了,在脑子里理了半天才理清。 “真是不巧,我家老太爷和表小姐没在京城,他们出城谈生意去了。” 杨胜秋在心中默默叹息,囡囡的外家果然是商户,囡囡小小年纪也要跟着去谈生意,不过,时家也是做生意的,时父是贩卖布匹的。 不过,杨胜秋却又暗暗松了口气,望着这破败的院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囡囡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又如何,记得那场杀戮又如何,她如今只是商户女,哪怕她把那件事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 杨胜秋离开时步履轻松,在这京城里,囡囡连一颗小石子都算不上,激不起半丝涟漪。 杨胜秋走出很远,还能听到犬吠声,他摇摇头,把这些全部抛到脑后。 走出巷子,杨胜秋正要上轿,却见一顶轿子在他的轿子前面停下,一个少女从轿子里走出来,她把几个铜板递给轿夫,那轿夫显然和她是认识的,笑着说道:“秀秀姑娘,下次用轿子,只管到前面那棵大槐树下找我们。” 秀秀点点头,脆生生地说道:“好啊。” 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转身时稍不留神,便撞到杨胜秋身上,而她手里的东西,也脱手落在地上。 那是几包像颜料似的东西,纸包散开,姜黄色的药粉溅在杨胜秋的袍子和靴子上,顿时便染上了颜色。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秀秀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您的衣裳弄脏了,我赔我赔。” 杨胜秋素来喜欢干净,此刻低头看着被颜料染得一塌糊涂的衣裳鞋袜,心中涌起一股嫌恶,可是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纯净如水的眼眸,到嘴边的斥责就变成:“无妨,姑娘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只是脏了而已,洗洗还能穿,不用赔的。” 直到这时,秀秀才看清,被自己撞到的竟然是一位神仙般的年轻公子。 这么清秀,这么儒雅,还这么平易近人。 秀秀脸红了,小声说道:“要不,您把衣裳换下来,我给您洗了吧,这种颜料不好洗,我有办法洗下去。” 杨胜秋本想说不用,可是他刚刚入仕,俸禄不高,对于有家底的人家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他来说,他赚的每一两银子都要省着花,他身上的衣裳和鞋袜,都是最近才置办的,他也只有两套替换着穿,若是这套衣裳毁了,那他就只能等到下个月领了俸禄再置办了。 又是一笔开支。 想到这里,婉拒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那先回去洗洗看,若是洗不下去,再来向姑娘请教。”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和她说话,秀秀有些害羞,可又有些兴奋。 她年纪小,以前父母健在时,她是家中最小的,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客栈里,大家全都把她当成小孩子,对于小孩子,当然就不会很客气。 后来她住在兆亭镇,听到的就是张厨子的骂骂咧咧,别说客气了,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再后来,她认识了赵时晴,并且成为她的南下北上小分队中的一员,他们年纪相当,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客气?没有的,嘻嘻哈哈才是日常。 因此,现在有个如诗如画般飘逸出尘的少年,用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秀秀紧张得小脸通红:“谈不上请教,我就住在这条巷子最里面的那家,公子只管把衣裳拿过来便是,责任在我,我一定负责到底。” 闻言,杨胜秋一怔,巷子最里面的那一家,不就是囡囡外公家? “姑娘可是姓甄?”莫非这是囡囡的表姐妹。 杨胜秋暗中打量眼前的少女,她虽然荆钗布裙,可是皮肤白净细腻,五官娟秀,笑起来透着娇憨,不像是当丫鬟当下人的,倒像是小门小户里娇养长大的姑娘。 别说,杨胜秋猜对了一半。 秀秀的前十四年,有父母姐姐疼爱,家道小康,生活安稳,的确就是杨胜秋猜的那样,是个娇养长大的小户女。 可是十四岁之后,她痛失亲人,家也没了,一人一猫辗转千里,吃尽苦头。 此时,秀秀轻启朱唇,对杨胜秋说道:“我不姓甄,公子是来找甄老太爷的?” 杨胜秋点点头:“甄老太爷于我有大恩,我是来登门道谢的,没想到来得不巧,甄老太爷没在京城。” 无论是刚才面对门子老鱼,还是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少女,杨胜秋全都没提甄老太爷对他是什么恩情。 不提从前,能进也能退。 甄五多祖孙替他葬了祖父,这是大恩。 秀秀见此人果真是来找甄老太爷的,便说道:“公子贵姓,怎么称呼,等甄老太爷回来,我可帮您转告。” “在下姓杨,木易杨,杨胜秋。” 秀秀一怔,杨胜秋?她听过这个名字,一来这是状元爷,二来赵时晴提起过他。 “原来是杨状元啊,您放心,老太爷回来,我一定帮您转告。” 秀秀再看向杨胜秋时,眼睛里便多了几分崇拜。 没办法,她身边都是学渣,唯一一个认真读过书的沈望星,在跟了他们之后,再也没有拿起过书本。 所以现在看到杨胜秋这位状元郎,秀秀就像是看到了下凡的文曲星,天呐,她出息了,她见到活的状元郎了! “区区薄名,让姑娘见笑了,姑娘住在甄府,可是甄家的亲戚?” 秀秀知道杨胜秋是赵时晴的故交,这不是外人。 她便笑着说道:“我姓苏,我是和二小姐一起来的,对了,二小姐就是甄老太爷的外孙女。” 杨胜秋一怔:“二小姐?府上还有大小姐?” 秀秀想起赵时晴说过,对外不能告诉别人,他们来自梁地,没有她的许可,也不能把她姓赵这件事说出来。 不能提起梁地,那就更不能告诉杨胜秋,没有大小姐,却有大郡主了。 她忙道:“老太爷子孙众多,二小姐上面还有一位姐姐。” 杨胜秋点点头,懂了,那位所谓的大小姐,其实就是甄家的小姐。 杨胜秋失去了兴致,和秀秀随意攀谈几句,便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望着那顶青布小轿彻底消失,秀秀心中犹如小鹿乱撞,这是心悦的表现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明明只是一条巷子而已,可她却用了往常一倍的地方,才回到家里。 而此时的赵时晴,已经到达了通安。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要找客栈住下,甄五多大手一挥:“住哪门子客栈啊,客栈哪里比得上自情怀家里舒服,走,回家!” 赵时晴惊呆了,这小县城里也有家? “外公,您在这里也有宅子?”赵时晴眨着星星眼,外公好有钱。 甄五多指指她自己:“不是我有宅子,是你有,外公闲来无事,就让人在京城附近几个县城全都置办了宅子,这都是你的,以后无论你是招赘还是出嫁,这些全都是你自己的。” 赵时晴感动得一塌糊涂:“外公,您真好,我要给您当一辈子的小棉袄。” 甄五多欣慰地点点头,还是小棉袄好啊,不过就是几处宅子而已,换成他那些儿子们,怕是还会在心里嫌弃为啥不买在京城,县城里的宅子,哪里比得上京城的。 可是他家小棉袄却高兴得紧,走到哪里都不用住客栈,多么好。 通安的宅子是一座小两进的院子,地方不大,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甚至还养了一条大黄狗看家护院。 赵时晴凑在阿黄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阿黄便摇着尾巴,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恨不能辞工不干,跟着她一起回京城。 小妖气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不用面对小夜那只傻狗,谁能想到,来到通安竟然还有一个阿黄。 阿黄跟着赵时晴,可没有嫌着,东家长西家短,无论是它亲眼见到的,还是从其他狗那里听到的,无论真假,全都告诉赵时晴。 赵时晴大为感动,真想把自家几个崽子全都抓过来,让阿黄给他们培训培训。 阿黄,才是她心目中的包打听。 阿黄已经讲到前边巷子里住的那户人家,为了东大街上的豆腐西施,闹得家宅不安,那夫妻俩天天打架,顾不上孩子,更顾不上狗,他家的狗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三天没回家了。 赵时晴忙问:“哎呀,该不会让拐子拐走了吧。” 阿黄表示不知道。 这时,江汉手下的一名侍卫小跑着进来:“二小姐,那位姓金的管事进城了,现在就住在这附近。” 赵时晴忙问:“住在客栈里?” 侍卫摇头:“东大街有个豆腐西施,金管事住在她家里。”喜欢好时节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好时节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