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普遍用夯土建城,外敷泥砖用以增加耐用,烧制墙砖要到明代才开始普及,城池建好不会一劳永逸,每经历一场暴雨就需要及时维修。 风吹日晒对夯土来讲也是一种损害,年景不好遭遇大旱,盼星星盼雪亮总算飘来几片乌云,短暂的细雨绵绵表面都没浇透乌云便消弭不见,即便如此年终末尾也要修修补补。 城墙的修补是一件颇为麻烦的工程,用糯米浆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细密的粘土调成糊状,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灌进城墙的孔隙中,还不能一次性灌完,要等到内里逐渐干燥,然后才能继续浇灌泥浆,通常需要连续工作十几天甚至个把月。 此外城墙外脱落的土坯砖也需要更换,这些土坯砖是城墙夯土的保护壳,如果失去这层保护壳,城墙夯土基础会被风雨迅速腐蚀。 每年的城墙修缮都是一笔巨大支出,疏于维护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一次雨水冲刷过后,城墙往往千疮百孔,里里外外充斥着无数肉眼看不见的裂缝和空隙。 大雨过后再经历暴晒或是劲风,干湿冷燥交替之下,原本夯实的粘土会逐步变得酥脆,细微的损伤之下,内里实则脆弱不堪。 隐含的危机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侵蚀墙体,裂隙变成裂痕,整块夯土分裂成数个大小质量都不相同的部分,自重应力和附加应力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进而发生变形、位移。 当压缩应力与拉伸应力不足以应对结构变形,剪切应力超过临界阈值,必然导致瞬间的结构性破坏,甚至整体变形或失稳垮塌。 黎阳就是一座夯土城池,连年战争没有经历过维修,厚重的城墙和高耸的门楼看似还能将就,其实城墙内部千疮百孔,谁都说不准哪一天会轰然垮塌。 考虑到城池规模较小,也是总结了去年的经验,袁谭大部分军队驻扎在城外,派出小部队前出到白马渡口北岸监视曹军动向。 今年秋雨没有去年那样大,城外更没有曹操大军,城内厅堂中,袁谭听取辛评汇报局势,面色越来越凝重。 首先是昌豨接受了曹操的条件,他有一次投入曹操阵营,和他同样反复横跳的还有陈简和梅成,这两个人忙着接收淮南六县,没心思和曹操兵戎相见。 这样一来雷绪就非常尴尬,被于禁堵在汝水和淮河交汇处无法前进,想回寿春又不成,陈简和梅成得了好处,调转枪口不让回寿春。 于禁先雷绪一步到达,收缴了两岸所有船只,同时在河流对岸建立十几座城砦,借助有利阵地一心坚守。 中原地区所谓走水路指的辎重车上船,省力速度还快,并没有蒙冲斗舰的水军,雷绪本身船并不多,到达后一条船都找不到,只靠小部队跨河攻击无法突破坚固的防线。 雷绪是真没想到曹操一狠心能割出六个县,来的时候没带多少物资,现在可好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粮草眼看用尽,出于无奈只好带着部众南下庐江先混一阵子再说。 雷绪还算不错,起码没什么损失,夏侯惇就倒霉了,按说他和刘备并肩挨过吕布毒打,也算是老相识,应该对刘备很了解才对,可偏偏他在兵力占优的态势下却打败了,败的相当之惨相当丢人。 夏侯惇大军和刘备在叶县相遇,几次交手刘备都故意败退,军队逐渐后撤到博望坡。某一天博望坡燃起大火,夏侯惇认为刘备无力再战,这是焚烧营垒准备撤退的火光。 对于主将的天真将领们都苦劝,李典就说:“无故退,必有伏。” 什么叫无故退?先前几场刘备都被某家打败了,你们都瞎呀!夏侯惇怒从心头起,既然李典说敌人会伏击,那就请你留在安全的营地中坐冷板凳吧。 刘备了解夏侯惇军事上是个三脚猫,还自负的厉害,算准了他一定会追击,从博望坡向南道路狭窄全是丘陵林地,夏侯惇急行军,队伍像个长蛇一样,当发现刘备突然袭击,全军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不是李典及时到达战场,夏侯惇八成会被俘虏,不是曹军作战顽强,也不是刘备惧怕李典援军,之所以没有消灭夏侯惇,完全是出于政治考量。 就如曹操预料的那样,这一战刘备不敢赢的太漂亮,原本刘表的意图是派遣刘备突袭许昌,话讲的漂亮谁都知道不可能。 其实刘备心里清楚,刘表是迫于外部军事压力,才割让樊城作为缓冲区,随着曹操撤军刘表正后悔呢,这次北上打败了顶多樊城被收回,就怕赢的漂亮,那样可就真没后路了,现在的刘备可不敢和刘表翻脸。 不能表现的太弱,不但樊城保不住,兴许刘表还会动别的心思,一条没用的狗养它干嘛?不如宰了吃肉。也不能表现的太强,看门狗变成了入户狼,搁谁都不能安心睡觉。所以点到为止就好。 当得知是敌方主将不是曹操而是夏侯惇,刘备就明白此战到此为止了,胜利后没有继续攻击空虚的南阳郡,打扫完战场扭头撤回新野,当前摆在他眼前的难题是:如何跟刘表在今后的日子里和平共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要说刘备等人的威胁被轻易消弭,让人敬佩曹操的谋略和果断,那河东战场的结果就让人唏嘘遗憾。 河北宿将郭援战死了。 得到命令后王柔相当果断,动员全部力量南下上党,高干原本就想北上太原,军队驻扎在两郡交接的涅县,正好和王柔迎面撞上。 每次交战王柔都发疯似的攻击,涅县几次都差点被攻破,高干下令上党总动员,所有军队朝涅县集中,必须和王柔分个高下。 郭援几次要求派遣援兵都被高干忽视了,不是高干不想派,目前这个形式他不敢分兵,高干知道王柔的目的是牵制,就因为如此才危险,王柔把家底全都带来了,要是打不好,王柔很有可能起吞并的心思。 郭援彻底成了孤军,手底下能打部队只有冀州带来的两千人,张晟的白波军可靠归可靠,奈何都是杂兵,匈奴人只会占便宜指望不上。 都和王邑谈妥条件,结果高干不来他又举棋不定,还派出军队向皮氏移动,郭援立刻警觉事情不妙,估计关中要来人了。 果然是钟繇求来关中援军,马超的前锋骑兵出现在黄河对岸,郭援原打算抢先去皮氏县封锁龙门渡口,延缓关中救援河东的速度。 可惜被贾逵蛊惑犹豫了七天,就趁这段时间马超军队度过黄河,顺着汾河谷地杀来,同一时刻王邑一改躺平状态,军队开拔北上绛县,明摆着要配合关中军队夹击郭援。 力量对比明显劣势,肯定不能意气用事,郭援听从张晟的建议先去白波谷坚守,等高干击退王柔派来援军再决战。 行军途中在被追上,两军在汾河畔摆开阵势会战,匈奴人果然不肯出全力,两军焦灼的关键时刻撤离战场,导致郭援孤军不敌战败身亡。 放下战报辛评小声问道:“时下该如何?” 袁谭顶着个黑眼圈直勾勾盯着战报,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郭图紧咬嘴唇犹豫半响才开口:“邺城密报,各军都在城外驻地,粮草集中在城内,主公不可犹豫!” 邺城城南不远曾有一座武城堡,位置就在去年邺城会战时曹操指挥所的高地上,会战后审配吸取教训,在那里重建了这座堡砦,邺城大部分守备兵力都驻扎在此处,五校营则驻扎在漳河上游的九侯城。 “今年雨水少,比去年好走很多,就怕,就怕。。。。。。” 陶升讲话吞吞吐吐,还是辛评一语道破:“就怕内应不妥帖。” “我军缺骑兵。” 陶升补充一句,黎阳的青州军没有骑兵无法快速奔袭,步兵轻装疾进还要保证不被发现,万一兵临城下内应反悔,陷入冀州大军的包围那可不妙。 袁谭忽然抬头,眼中精光闪烁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显甫或有军粮送达。” 郭图轻轻摇头:“头盔尚且不予何况粮草。” 众人纷纷跟着苦笑,邺城的一举一动都有密报送来,军队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审配囤积海量的粮食,却连一粒都不送到黎阳。 济南的刘询随时可能会造反,他是青州举足轻重的大佬,没有确凿证据,只凭举报信乱抓捕会造成其他地区骚乱,与其局面失控还不如等他自己跳反。 袁谭军队回青州平叛倒是可以,打的两败俱伤再想有所作为就难了,交给青州本地豪强还不甘心,管氏会借着平叛占据济南国。到时候袁谭剩下三个郡,更没实力争夺继承权,搞不好就得解散部众去学袁熙自暴自弃。 拖延的越久袁谭越不利,等到曹操下一次打来还是给他人作盾牌,得不到好处不说,损失的都是自家力量,慢慢等到最后大家散伙了事。 ”幽州容易应对,主公,下决心吧。“ 众人一直催促,袁谭更加纠结,这个决心可不好下,兄弟反目本就痛心疾首,事成之后留在青州的妻子反倒活不成。 郭图看出问题所在,他心里也同样难受,做大事总要有代价:“刘孝阳色厉而内荏,贪利而不智实无谋蠢妇,大事既成,若主公不如意,一杯鸩酒罢了。” 袁谭沉吟一阵,狠狠一拍大腿长身而起,走到武器架前微微闭起双眼,他又犹豫了,背后响起一片“主公”的催促声,袁谭仿佛并没听到兀自伫立不动。 儿时往昔历历在目,亲生母亲处于弥留之际,怀中抱着刚出生的袁尚,袁熙还小不知道母亲即将离世,懵懵懂懂只是吵嚷着要哥哥带他出去玩。 母亲高氏惨白的脸色,微微张口像是再嘱咐什么,袁谭身子一颤立即睁开双眼,抽出宝剑迎着寒光看到自己的面容,同母亲当时一样惨白渗人。 “动手!” 韩猛不像孟岱有心机,吃饱饭就睡,敌人来就揍,其他的事不愿去瞎琢磨,天刚亮正是半醒不醒的时候,忽然被嘈杂声惊醒。 韩猛抽出佩刀刚走到门口亲兵就来汇报,青州兵黎明时分包围营地,接到袁谭命令要求韩猛部解除武装原地等待。 韩猛以为听错了,等看到袁谭亲笔军令才明白过来,他可不敢和袁谭兵戎相见,再说袁谭有名正言顺的指挥权,要杀要剐人家说了算。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谭没难为任何人,带着韩猛进入黎阳,孟岱也一样没有抵抗,任由郭图控制了城池。 等两个人都坐稳当了郭图才开口:“某家主公只要甲胄马匹,两位暂且留在黎阳防御曹贼,约束部众不可随意离去。” 孟岱拱手说道:“青州此举可谓失算啊。” “且不用你管!” “军兵无有甲胄如何抵御曹军?” “坚守月旬当有辎重送来。” “如此大事幽州知晓否?” 郭图冷哼一声:“你等不曾有事,天下当知幽州与我主站在一边。” 韩猛没好气的质问道:“你这啥道理啊!” 韩猛大概还没琢磨过,可是孟岱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两人再加一个战死的郭援,早就被河北人看作刘琰的部属。 估计青州军前锋已经出发了,现在马匹都给没收,想派人通知邺城也跑不过青州人,再说也不能放弃黎阳要塞。 青州军去邺城火拼,孟岱估计韩猛也一样不愿意掺和进去,两人还真得像郭图说的,安抚军队留在这里。 “我说就是你这个损种坏事!”韩猛不管不顾,指着郭图鼻子开始输出。 就因为你和审配有龌龊,蛊惑袁谭兄弟阋墙,你郭图心眼最小,一肚子坏水,进谗言害死逄纪就是证明! “对。”郭图静静的听完,直到韩猛喊累了,喊不动了,才微微点头开口说了一个对字。 “我郭公则是凶臣,是蠢人,是我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都是我做的!” 郭图转身走两步突然回头,面色淡然再次轻声开口:“我的目的很简单,自家主公得势臣子才能获利,管他是谁挡路者死。” 韩猛抬手指着郭图背影,气的半响没能讲出话来,扭过头看向孟岱厉声怒吼发泄怨气:“他竟然承认!无耻小人!” 孟岱先是面露苦涩,而后起身朝郭图离去方向深深施礼:“我当传扬出去。” “当然要传出去,叫他遗臭万年!”韩猛吼完还不解气,抄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漆器茶盏围着屋内跳跃,划出一个大圈又绕回韩猛面前旋转,外黑内红大小两个圆环不断闪烁,似分不分,似断不断。 不管如何奋力旋转,始终是一个整体的两面,只是里外位置不同,各自看不到对方的真实颜色,除非打碎否则永远无法相见。 茶盏终究用尽了力气,缓缓停止旋转,随着最后一声滴答稳住一动不动,此时黑色朝向地面,内里鲜红正对屋顶悬梁。 横脊谓之梁,楣也,堰也。 又言,石横水曰梁,用木跨水以成桥;刘长卿《寄广陵二三知己》有:川阔悲无梁,蔼然沧波夕。 冠上显贵,承其重,担其责;或为通途纽带;其中是非对错当各有评说。喜欢汉末小人物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汉末小人物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