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墨看着御案后的皇帝,道:“恨。” 皇帝苦笑:“你倒是敢说。” 季子墨目光清亮:“孩儿未见父皇时是恨的,恨父皇对我不理不睬多年,恨虽有至亲却好似孤身一人,可当孩儿见到父皇就不恨了。” “为何?”皇帝问。 “因为父皇虽没在我身边,但父皇也一直在我身边。”季子墨道,“若非父皇,镇国公不可能常伴孩儿身畔,教授孩儿学识;若非父皇,孩儿也不能安稳过了十四年;若非父皇孩儿早已经死了。” 皇帝道:“若非朕,你可能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郎君,根本不必承受这些。” 季子墨弯唇,温润若秋水。“若非是父皇,又哪里有孩儿。” “可父皇不止有你一个孩儿。”皇帝道。 季子墨低笑了声,道:“父皇,若孩儿日后也是父亲,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儿。” “孩儿常听闻‘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当手掌握下手心无碍,以拳对敌又是手背有损,多少都有偏心,但若非手心于抵手背又怎能有力?孩儿以为无论是手心还是手背缺一不可。” …… 季子墨退下。 殿门关闭,皇帝吟喃:“大伴,你说朕可能信他?” 一直静立在后的高德无声走前几步,道:“殿下与五殿下好的就像是一个人儿。” 皇帝也笑了:“是啊。” 对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 回宫之后也想着要弥补,可哪怕因为明妃,也不免心有隔阂。 今儿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实乃欣慰。 ********** 冯云奉上折子也不管会是什么后果,只顾去忙了。 昨儿晚上老父亲祖父就给她出了这个难题,既然觉得上朝有意思,那就意思意思呗。 还想着先写出来请老父亲祖父看一看,突然间有人暗箭伤人,她也就顾不得了。 费脑子的事儿她真干不来,完成任务这种事情她可以做到。 当日下午,皇帝携百官在猎苑游玩。 皇帝每年都来猎苑,但每年猎苑都和往年不同,随同的官员也未必和往年一般无二,皇后和贵妃未同行,是以抬眼看去只见满眼朱红紫袍。 冯云护卫在侧,看到了不远处的神医爷爷,意料之中祖父和老祭酒没在这边,据说是去泡温泉了。 高德大监侍奉在皇帝身侧,太子像是孝子在另一侧小心侍奉,三皇子和旁边近前的几位大臣说着话,四皇子五皇子在旁边像是在随声附和。 一开始二皇子也在皇帝身后跟随,渐渐的就凑到了三皇子那边。 太子的眼中略有急色,皇帝似乎是察觉到,要太子唤三皇子上前。 太子唤过三皇子,三皇子站到了太子原来的位置上,太子到了后面和一众官员言谈。 待皇帝停下歇息时,太子又急匆匆赶过来侍奉。 冯云不知道旁人怎么看,反正她看着太子有点儿累。 当然她更累。 一路上就盯着皇帝,都顾不得看行宫花苑之景。 好在皇帝歇息时,朝臣们各有本事,吟诗称颂,字字不凡。 一个半时辰,皇帝才回转,冯云只能说皇帝身体不错。 入夜,高德大监前来。 冯云摒去左右,高德大监给她一份折子。 正是她呈上去的,皇帝在她所写旁边做了批注。 “陛下说云郎君很不错,虽年少但言之有物。”高德道,“四殿下在兵部任职时也曾呈上折子,所言与云郎君有些地方颇有相似,陛下圣眼,道不过巧合,且细微之处更有不同。陛下亲笔批注,云郎君不妨写的再细致些。” 高德大监笑眯眯的看着她,就像是弥勒佛。 冯云行礼:“是,多谢大监,多谢陛下!” “咱家谢不得,谢陛下就好。”高德笑的更和气,“咱家此来只为这封折子,既折子送到,咱家也就该回了。” “谢大监。”冯云道。 高德道:“云郎君不必太过拘礼了,尚且年幼不是?不过明儿的两卫比试,可是不能放水,镇国公府的威名不在京都多年,总要人记起来才是。” “懂的。”冯云扬唇一笑。 即便只是扎了个发髻仍俊美的面庞一下子就有了女儿家的娇态。 高德想到了那位三皇子妃,三殿下也是个有福的。 冯云送高德离开。 随着高德大监离去,各处耳目纷纷禀报。 * “大监为何去见她,是有密旨?” “不会,陛下对那位老镇国公多有忌惮。” “别忘了那位神医是镇国公府找回来的,陛下又怎么会下狠手。何况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女郎在护卫行宫。” “即便是老狗,也能用一用。” “难不成真有密旨?” “……” 太子听着周遭低声,目露狠色。 * “若是真有密旨父皇也不会是高大监。”三皇子道,“谁不知道高大监是父皇身边的,高大监往哪里去,咱们的眼睛就盯到哪里,父皇才不会行下如此事。” “那依殿下之见,是谓何?” “不是说今儿这位云郎君上了折子?”三皇子道,“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位云郎君,她可是在镇国公跟前学过东西的,大抵这份折子上有些实物,陛下勉力罢!顺带的也看看有没有人自乱阵脚。” “不错,殿下明鉴。” * “四哥,云郎的折子上写的什么?”季洛问。 季子墨一字不落的背了。 季洛已经习惯了四哥不同寻常人的记忆,嘿嘿的笑:“她读书没我多,不少都是白话。” 季子墨看着他,季洛轻咳,正经了神色,“不过言之有物,比我强,父皇必然做了批注要高大监给云郎参详。” 季子墨失笑:“你倒是明白。” “嘁,咱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季洛抱臂,“不过我就是奇怪,为何父皇待云郎好,还给三哥定了国公府上的女郎,偏还有传言说父皇对镇国公府忌讳颇深?” 季子墨低头看着书册,道:“不是传言。” 季洛色变:“四哥在西山寺,若非是镇国公——” 季子墨头也不抬,打断:“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季洛抿唇,也坐到了季子墨身侧,埋头案牍。 四哥说的没错。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