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贝克兰德,西区。
这又是一个阴云笼罩天空的日子,虽然对这座城市来说早已见惯,但是战争的阴霾笼罩在许多人心头,使得空气中的氛围更为沉重,远在天际的阴云也变得有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在那些拿着报纸的行人头上。
尽管西区的空气相对来说,比雾霾更严重的东边工厂区好上那么一些,但是当克莱恩打开旅馆窗户,望向外面远不及往日热闹的街道时,仍然感觉肺腑里像是压着块石头,很久都没能获得一丁点轻松的喘息。
至少从离开灰雾之后,他就一直如此。
从“祂”那里得到的回答,只让克莱恩心里滋生出更多问题,虽然未曾动摇过,但是现在,他对自己追求晋升的前路多了一分茫然。
三条途径的尽头,以及“灵界之主”的称呼,不断盘旋在他脑海里,如同一个不曾死去的幽灵。
“起风了……”
克莱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察觉到他低落的心情,诺恩斯从那个“赢家”秘偶的口袋里拱了出来,扇动翅膀飞向克莱恩的肩头。
克莱恩摊开左手手掌的时候,诺恩斯便非常贴心地落到了他的掌心里,偏着脑袋望向自己的饲主。
但是克莱恩的眼神和情绪都让诺恩斯感到陌生,一直模仿成动物的“灵界生物”,生出了源于本能的不安,它低声鸣叫起来,婉转的声音充满疑虑。
克莱恩听不懂诺恩斯的话,却能理解它要表达的意思——多么奇怪啊,他以前从来都下意识间忽略了这点,只当作是诺恩斯很通人性,却从来没有对此怀疑过。
因为信任,所以盲目吗?
克莱恩微笑起来,只是他的目光依然没有温度,他用右手轻轻捋过云雀的羽簇,然后将它往窗边递了递。
他很确信,自己在诺恩斯的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那是一种怀疑自己将被遗弃的惊恐。
“很可惜,你害怕的事情是真的。”克莱恩这样淡淡地道。
诺恩斯发出了极尖锐的叫声,但是很快它又委屈地压低声音,不断用喙贴在克莱恩的掌心里,这样神态哀戚的恳求让克莱恩刚刚硬下来的心又开始发软,他决定再推自己一把: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鸟,我想,就像保留在她身上的其余光点那样,你也是她……或者祂的眼睛,对吧?”
云雀的尖叫声停下了,它黑色的眼睛悲伤地凝望克莱恩片刻,又转头望向窗外,对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诺恩斯能感受到一种隐约的召唤,冥冥中那种回归本源的渴望,从来都没有断绝过,而今天,那种感受正变得格外清晰。
克莱恩没有催促云雀,事实上,他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决,在克莱恩心里的拉锯战,正因为先前诺恩斯的哀求而动摇,他当然舍不得,可是他知道,诺恩斯继续留在自己身边,那它必然会成为另一种隐患。
这只云雀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宠物,也并不受他控制,它有自己的想法。
诺恩斯又转过头,盯着克莱恩。
“你该走了。”他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当云雀展开翅膀飞向窗外的天空,克莱恩只觉得手上一轻。
他没有抬头去看那对羽翼,而是盯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心往下沉去,仿佛有一块铅坠到了胃里,拖拽着他陷入泥沼。
冷风从窗口灌入旅馆温暖的客房,克莱恩却难以感受到更具体的温度,只是有一阵让他起了鸡皮疙瘩的寒意。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再遗憾了。克莱恩微微合眼,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打开的窗户重新被关上,因上升而缩小的雀影,完全消失在雾霾天的阴影下。
——
贝克兰德的郊外,一座小教堂安静地竖立在罕有人迹的山谷里。
艾丝特将教堂的门推开一条缝隙,悄悄地钻了半个身子出来。
但是当她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一群黑压压的鸟群停在外面,占据了所有的树冠、树丛和地面能落脚的地方,其间还挤着一些杂色的动物,譬如本应准备冬眠的松鼠或者野狐——唯一的共通点是它们右眼处都有着奇特的纯色眼圈。
艾丝特无语地看着教堂外面鸟兽安静齐聚的奇观,她沉默了几秒,回望着那些整齐打量自己的“大军”,又缓缓将身体塞回教堂的门缝里。
这阵仗有点太大,她也顶不住,附近恐怕也没有任何她能寄生的动物剩下,祂们既然这么肆无忌惮,肯定是因为已经清理过附近的环境了。
那就让这些分身们慢慢开会去吧,反正公投或者议会这种事情,肯定能浪费不少时间……
阿蒙们倒是不缺时间,但是艾丝特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她想要远离“亚当”的所在范围,如果不抓紧这个时间离开,说不定就会被继续留在这座教堂里。
她不想参与“亚当”晋升的计划,更多是不想被夹在霍尔斯与赫尔斯的中间,更何况她还需要保守那个秘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艾丝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亚当”。
苦恼地挠了挠头,艾丝特手上掂了掂那个装有非凡特性的木盒,盒子的分量很轻,只是里面送来的东西,很难说是“情谊”还是“恨意”。
当她看到外面那群阿蒙分身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偷偷逃走的计划需要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