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为每一年的寿命感恩。无论你活在世上多久,要记得,死是更长久的。将发生的事情都是空虚的。”
卓娅低声反驳了阿蒙先前的那句话:“我能看到的东西仍然是有限的,乌洛琉斯也同样是这样,我们有所欠缺,无法触及真正的命运尽头。”
“但是你与命运的关系比祂更紧密,”即使没有任何人听得到祂们的谈话,阿蒙还是压低了声音,就像是在防备有人可能偷听似的,“你们之间的命运不会互相干扰吗?”
“不会,我会协调这样的干扰,这是我本就拥有的能力。”
淡淡的嗡鸣声响起,阿蒙很轻易就理解了卓娅的意思,这并不是因为途径能力的影响。
“那放在你身上,命运究竟是什么?”阿蒙好奇地问道。
卓娅摇摇头:“命运在我们这样的人眼中,与时间、空间这样的度量衡没有差别。”
阿蒙安静消化着这几句话,又意识到卓娅回避了问题的重心,对自己绝口不提。
那个牧师的声音仍然穿过人群,悠扬而清晰地传来,在安静的广场上,如同某种平息纷杂思绪的熏香:
“年轻人哪,快活地过你青春的时光吧!趁年轻时欢乐吧!随心所欲做你喜欢做的事吧!但是要记得,上主要按照你的行为审判你。
“不要让任何事使你烦恼,使你痛苦;因为青春不能长驻,是空虚的。
“趁着你年轻时,要记住你的创造主。趁着衰老的年日未到,你还没有说‘活着毫无意思’,
“而太阳、月亮、星辰还没有失去光辉,雨后的云彩尚未消逝时,你要记住祂。”
阿蒙抬手,抓住了一只在人群边缘徘徊的硬壳甲虫,他偷走了这个小东西飞行的能力,让它只能不断在手上胡乱爬动。
盯住在掌心里挣扎着想翻过身的虫子,阿蒙小声地说:
“我会欺诈他们祈祷时候的指向,让最终目标变成你,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卓娅安静地望着广场上那些人们,只有少数人是独自来的,大部分居民都跟熟悉的亲人或朋友倚靠在一起,聚成鲜明的小圈,仿佛雨后会拥成一团,从树根底部长出的菌菇。
他们倾听神父读经的时候,有的人闭紧双眼嘴唇微动,有的人神色安详地望着神父,那身黑色长衫正逐渐在夜色中变得模糊。
在这样越发安静的环境里,他的诵念声反而越来越响亮:
“……
“那时,银练子断了,金灯台破碎了,井里的吊绳断了,水罐在井旁砸烂了。
“我们的身体将归还尘土;我们的气息将归回赐生命的上主。
“空虚,空虚,传道者说,一切都是空虚。”*
阿蒙随手一弹,那只甲虫像是弹珠一样飞了出去,但也同时获得了被归还的飞行能力。
受到惊吓的甲虫疯狂地扇动起翅膀,甚至顾不上去校正飞行的方向,就直接扑到了附近某人的脸上——这个倒霉蛋,就是那个被父亲架在肩膀上的男孩。
突然有虫子撞到眼前,男孩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叫,松开了环在父亲头顶的手臂,在仓皇间往后倒去。
不过他的运气倒是没有那么糟糕,男孩身后是一片茅草堆,他直接摔在上面,然后就被紧张的父母围在了中间。
附近的几位居民带着埋怨地回过头,不满有人打扰了这么严肃的时刻。
阿蒙却没有回头,就好像这件事并不是他一手促成的一样。
那位神父的声音,从他被夜幕涂抹的身影传出来,至少眼下这一刻,他专注于此,不会被任何外界的事情所干扰:
“一切的话都说完了,总结一句:要敬畏上主,谨守他的教诲,因为这是人人应尽的义务。
“我们所做的一切,或善或恶,连那最隐秘的事,上帝都要审判。”
卓娅拉了拉阿蒙的袖子:“如果你不怕,那就这么做吧。”
“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阿蒙正了正右眼的单片眼镜,满脸期待,“那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兄弟,好吗?”
“好。”
*《传道书》11:7-12:2,12:6-12:8,12:12-12:14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