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丝特隔天仍然醒得很早,她的生物钟在廷根时就很稳定,现在即使没了贴身的怀表,她也能猜测到大致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钟。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窗口又蹲着那几只云雀。它们似乎认得她,一见她站到地面上,立刻发出悦耳婉转的鸣叫声。
艾丝特会心一笑,将昨晚剩下的三明治掏出来,拉开了整扇窗户,再度掰了些面包碎洒到窗沿,那几只小鸟在她的注视下晃着尾巴,高兴地蹦来蹦去捡吃的。
艾丝特打了个哈欠,前去盥洗室洗漱。
一个黑影从隔壁的屋顶飞落下来,仗着比云雀大一圈的体型,它直接用翅膀扇飞了两只小云雀。在几只云雀愤怒的辱骂声中,这只乌鸦吞下几口沾着炒蛋、体积最大的面包块,然后一蹬窗沿,重新飞往贝克兰德北面的方向。
艾丝特回来的时候,几只云雀还在叽叽喳喳地挥动着翅膀,她茫然地重新掏出三明治,又掰了一些面包碎安抚这些小鸟,然后将剩下的塞到了自己嘴里。
为什么它们看上去那么生气?
这只是个简短晨间插曲,并不会影响艾丝特的生活,离她去天籁咖啡馆上班的时间还有不少,在看到搬着一盆肥料走下楼的罗曼诺太太后,艾丝特主动询问她是否需要个帮手。
“这么有空?你找没找到工作啊,可别学加尔温那个混小子天天游手好闲的。”罗曼诺太太嘴上这么说,却将抱着的肥料很不客气地塞到了艾丝特手上。
“我的工作还要一段时间才需要过去,就在街拐角那家天籁咖啡馆,他们早上客人并不多。”
“哦?玛莎那么抠门的人居然舍得雇佣新员工,这可真稀奇。”
罗曼诺太太带着艾丝特走到门外,指示她拿着喷壶浇灌方形坛,浇透表面土层时也要给叶子上洒够水,贝克兰德的空气污染导致植物叶上也会频繁落灰。
“还行,看得出你是个细致的家伙,比里奇好多了。他之前打碎了我三个盆,你能想象吗?足足三个!我再也没让他接近过我的孩子们。”
没有多久,诺恩也从公寓里走了出来,背着他那个老旧又容量巨大的背包,跟两人打了招呼:“早上好,罗曼诺太太,卢娜。”
“早安,诺恩。”
诺恩走到艾丝特身边,望着那颗挺直身子的向日葵:“怎么说呢?向日葵确实很适合你。”
“是吗?不知道诺恩喜欢的又是什么?”
诺恩微微一笑,指向了向日葵旁边那盆低矮的红色天竺葵:“我小的时候,家门口挂的最多的就是它,我——我母亲曾经告诉我,它的语是‘幸福就在你身边’。在他们出事前,我家里开着一间店。”
艾丝特手上浇的动作停下了,面露哀伤:“我很抱歉……”
“不不,是我太多嘴,我得赶紧走了。”诺恩摆摆手,跟两个人道别,“再晚点地铁上更拥挤了。”
“晚点见。希望你能有愉快的一天!”
诺恩苦笑起来:“只要孩子们别问太多怪问题就好。”
直到诺恩走得看不见了,罗曼诺太太才清了清嗓子:“咳,我不知道诺恩还有这样油嘴滑舌的时候。”
“油嘴滑舌?没有吧?”艾丝特茫然地继续浇着。
“年轻人,不要小看老年人的观察力!虽然诺恩不是个坏孩子,但是我不建议你跟他走得太近。”
艾丝特的动作一僵,回忆起那天门缝里看到的疯狂眼神:“我知道了,不过邻里之间关系和睦总比天天打架好。”
即使只是虚假的和睦。
当艾丝特站在坛边听罗曼诺太太科普她的“孩子们”常规期的时候,一个全身裹在咖色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冷冷地扫了眼两人,一言不发地飞快离开了。男人面具底下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让艾丝特皱起眉头来,看来这位就是传说中住在五零一的那位先生。
果然很凶。
数分钟后,爱格妮丝和乔瑟芬也走出来了,爱格妮丝今天换了暖橙色的唇膏和亮金的眼影,整个人看上去光芒四射。两个前往贝克兰德大学校区的女孩离开几十分钟后,里奇也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屋子。
“该死,我差点忘了我今天还有早课!拜拜两位女士!”
里奇连罗曼诺太太和艾丝特的回应都没等,直接就冲向街口跑去地铁站。
艾丝特估摸了一下时间,也跟罗曼诺太太道别,前往天籁咖啡馆。
几分钟后,加尔温伸着懒腰从公寓门走出来,在经过罗曼诺太太身边的时候,突然被她叫住了:“加尔温,你在看什么?”
加尔温的表情都被挡在墨镜后,他停下脚步站在那株向日葵旁边:“当然是在看啊。也是大自然巧手而就的艺术,既然有值得我欣赏的美,我自然会为它流连。”
“你在窗口看那么久,为什么不走下来看呢?”
加尔温沉默了几秒,摇摇头:“太近了反而就难以看清了,夫人。不过这朵向日葵怎么这么高?显得格格不入。”
罗曼诺太太坐在坛边,手里转着大地母神的生命圣徽,笑出了声:“就是,不需要融入什么。”
“原来如此,受教了。”
加尔温也没告别,就这么快步离开了公寓,也走向地铁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