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寿康宫的寝殿很宽敞,外有花厅、稍间、次间,最里侧才是?寝殿。
但因宫室宽深,四周皆有竹纹窗,即便炎热如圣京,逼仄如长信宫,寿康宫也显得格外凉爽。
沈初宜跟在队伍最后,安静进入寝殿时就闻到一股浓重
的药味。
药味发苦,发闷,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沈初宜本就有孕,这个味道一激,立即就喉咙发痒。
她努力压下胃里的翻腾,不让自己失仪。
边上的陈才人见?她面色苍白,思索片刻,从荷包里取出?一块帕子,偷偷塞到了沈初宜手中。
沈初宜愣了一下,接过就悄悄闻了闻。
是?薄荷凉帕。
清凉的味道钻入鼻尖,沈初宜精神?一阵,那股子恶心?劲儿瞬间消散不少。
她感激地?对陈才人一笑?,陈才人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两人位置在最后,自然惹不到旁人的目光,甚至都瞧不见?病榻上的太后娘娘是?什么模样。
沈初宜只听见?萧元宸问候庄懿太后的凤体,叮嘱太医院另一名女医温郁金道:“温院判,母后的头风症就交给你了,务必让母后早日康复。”
温郁金道:“是?,臣定尽力而为。”
听声音,这位温院判已经?年过四十,在太医院应当是?老资历了。
萧元宸又关怀太后几句,庄懿太后就虚弱地?道:“皇帝每日辛劳万分,是?母后不中用,打扰皇帝国?事。”
如此说着,庄懿太后就道:“哀家虽是?病了,可这是?老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治好,熬过三?五日就好,哪里要劳烦这么多妃嫔日日过来侍奉哀家?”
她很是?慈祥:“皇帝,德妃、宜妃、耿贵嫔和端嫔几人还要操持畅春园避暑事宜,不如就不叫她们侍疾,各自去忙吧,既然她们不得空,剩下的几个好孩子也不用来了,都过来哀家这寿康宫,哀家还得管她们吃喝。”
这话说得很是?轻快,最后甚至还打趣一番。
庄懿太后一贯如此亲和,不愿意劳动旁人,侍疾虽是?宫中旧例,能不叫人侍奉,她是?轻易不会叫人侍奉的。
听她这样讲,萧元宸也跟着笑?了一声,母子气氛很是?融洽。
“那就全?凭母后做主。”
萧元宸顿了顿,又道:“既然德妃宜妃等人不用过来侍疾,那这几日寿康宫侍疾的差事,就由邢昭仪和赵昭媛主事,你们切记细心?恭顺,好好侍奉母后。”
邢昭仪和赵昭媛忙上前,道:“是?,臣妾遵旨。”
见?事情落定,太后就道:“令言、幼涵,你们各自回?去忙吧,宫中还有孩儿要照料。”
于是?被点?名的四位妃嫔便陆续离开。
她们一走?,寿康宫寝殿里就显得没那么拥挤了。
萧元宸坐在太后身边,扫了一眼站着的宫妃们,便道:“母后,汪才人和沈才人都有孕,朕也叫她们回?去养胎,明日就不过来了。”
庄懿太后道:“还是?你细心?。”
她似乎很是?欣慰:“做了父亲,就知道心?疼人了,是?好事。”
明日不来,今日也要侍疾。
趁着萧元宸在,温郁金说了说太后的病症,应该如何侍疾,宫妃们都一一记下。
寝殿里这么多人守着,太后也觉得闷,就道:“除了汪才人和沈才人,都去听雨阁等候吧,你们两个在外间稍等,一会儿哀家同你们说说话。”
太后这样一吩咐,殿中立即清净了。
沈初宜同汪才人一起来到稍间,寻了椅子坐下安静等。
此刻殿中只剩母子二?人。
沈初宜动了动耳朵,不动声色端起茶盏,认真听了起来。
寿康宫寝殿内,萧元宸声音很温和:“母后总是?这样体贴。”
太后就笑?了。
“女子怀孕本就不易,汪才人月份大,沈才人月份浅,一会儿哀家同她们说上几句,就叫她们回?去休息,疾也侍了,也不用等着陪着,这不是?挺好。”
沈初宜这才明白,太后为何让两人留下来等。
如此说来,庄懿太后当真是?和蔼可亲,事事为他?人着想。
萧元宸就道:“都听母后的。”
“不过母后这次为何忽然犯了头风?去岁这病都未犯,今年怎么又复发了。”
庄懿太后虚弱地?笑?了一声,虽在笑?,可声音透着悲凉。
“我这身子骨是?好不了了,不知还能看顾皇帝多少年岁,只盼你以后顺遂康健,不再坎坷。”
这母子俩听起来,感情的确很好。
虽不是?亲生,倒也胜似亲生了。
沈初宜从未见过恭睿太后同萧元宸相处,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母后一定长命百岁,莫要胡思乱想。”
萧元宸道:“朕已命各州府寻访名医,征招入宫治疗疑难杂症,整理偏方医册。”
“到时候,一定擅长头风症的名医。”
太后笑?了笑?,道:“皇帝有心了。”
母慈子孝了一番,太后才犹豫着开口:“皇帝,母后知晓你平日国?事繁忙,夙兴夜寐,可人不是?一铁打的,总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