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元节那日,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不说长信宫中,整个圣京都陷入一片灯火辉煌里,百姓们拖家带口,一起涌入灯火璀璨的热闹里。
上元节,团圆日。
宫人们不能归家,可思乡乃人之常情,这一日,御花园也会做宫灯灯会,让宫人们游玩放松。
沈初宜原来不爱去凑热闹,但今日她还是欢欢喜喜,同红果和红豆一起出了永福宫。
宫灯种类繁多,有锦鲤灯、琉璃灯、走马灯和葫芦灯,有灯谜,有戏法,也有南府的乐伶在楼台上吟唱。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1
丝竹不断,灯火不绝,在一片欢声笑语里,就连红果那张淡漠的脸都染上欢喜。
她牵着红豆的手,叮嘱她莫要走散。
红豆今年才十五,刚入宫两年,正是活泼的时候。
她跟着两个姐姐,一路都兴致盎然。
沈初宜安静走着,慢慢往前行去,好奇探看每一盏精致的宫灯。
走了几步,她忽然对红果道:“红果姐姐,我有些腹痛,先去更衣。”
说罢,她顿了顿,指了一下前面的曲水流觞亭:“一会儿在那边汇合可好?”
红果就说:“你快去,不急。”
沈初宜就羞红着脸,快步往另一条小径行去。
绕过假山,钻入竹林,迎面就看到年姑姑熟悉的面容。
“姑姑,新岁佳安,万事如意。”
沈初宜给她道新喜。
年姑姑伸手一拖,便握住她的手臂,带着她靠在了假山之后。
“长话短说。”
沈初宜神情恭谨:“是。”
年姑姑低声道:“这几日我托人打听,知道了几种迷药。”
“那位的症状,有些像其中的三种,其中两种需要明确服下,一种是用作香料。”
年姑姑说着,迅速给沈初宜讲解。
“若是还有机会……”年姑姑说到这里,心中微沉,有些说不下去。
但沈初宜却回握住她的手:“姑姑,您说。”
年姑姑道:“你尽量多观察,看那位可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还有燃香,最好能取些香灰给我。”
“只要知道是什么药,才能对症下药。”
沈初宜颔首:“我知道了。”
年姑姑看着她消瘦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蓁蓁,我们不能直接揭发她。”
她们没有证据。
沈初宜一个二等宫女,出身卑微,丽嫔乃是正四品主位娘娘,出身承平伯府,应当听谁的不言而喻。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陛下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等种子生根发芽,自会花开结果。”
到了那个时候,沈初宜依旧是软弱可怜,被人威胁欺凌的小宫女。
沈初宜捏了一下年姑姑的手:“姑姑,我明白的,你放心,我很清楚应该怎么做,您这是在救我。”
年姑姑看着她,伸手帮她正了正衣襟,道:“好孩子,愿你此后余生皆顺遂。”
上元之后,宫里的年味终于慢慢散去。
皇帝陛下重新开始上早朝,宫中的娘娘们也按部就班,每一旬轮换去给两位太后请安。
正月二十,两位小公主办满月。
这一次丽嫔没有带沈初宜去,听闻满月宴很热闹,但这热
闹显然感染不了丽嫔。
她一回宫就砸了一支白瓷梅瓶,还让沈初宜跪着擦地板。
看着她跪在地上,卑微匍匐在地,丽嫔才气顺。
沈初宜一边擦,一边听丽嫔同周姑姑低声道:“如今就连那汪才人都敢同我这样说话了。”
周姑姑哄她:“娘娘,汪才人那等见识,那等出身,以后能有什么气候?莫要同她置气,不值当。”
“她不重要,可她的肚子却重要。”
丽嫔冷声道。
周姑姑没了声音。
这确实是个难题。
丽嫔原本想要推举柳听梅,奈何萧元宸自有自己的原则,登基为帝之后,除了采选入宫的妃嫔,他从不看宫女们一眼。
对于萧元宸来说,宫妃就是宫妃,宫女就是宫女,每个人各司其职,宫里才能安稳。
再说宫妃已经够多的,他没那么多闲工夫,到处沾花惹草,见色起意。
丽嫔就是生了贪欲,想要碰碰运气,反而惹恼了陛下。
柳听梅废了,不能再用,她才铤而走险,用了沈初宜。
可这一步棋,别看现在平平稳稳,却是如履薄冰的。
她总不能一直告病,连侍寝都不成。
若如此,永福宫早晚会成为冷宫。
但她能买通一个太医,却不可能买通所有太医。
然而眼下,随着其他妃嫔陆续有孕,人人都水涨船高,丽嫔自然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