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小室内只有一束月光,其他地方都浸泡在深深的黑暗中,没人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法斯莉娅轻轻吐出一口气,尽量让呼吸显得平缓正常,尖齿抵上舌尖,狠狠咬下去。尖锐的刺痛传入神经,但也能让人清醒,法斯莉娅咽下口中的血迹,双瞳已经变成莹莹的绿色。外界的夜空之上,明月缓缓挪移上升,小室里挂着的月亮也随之光华流转,月光越来越强盛,尽数投放到石台上的月馥昙之上。狼族安静的人群中却发生了些躁动,法斯莉娅听到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紧接着是兽狼声带振动发出的呼噜声,她闭上眼,闻到空气夹杂着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味道。有人失控了。月相对狼族的影响远比所有人想象得要深刻,往年只要有月见草的压制,一般狼族就不会失控,只有法斯莉娅受的影响最深。但这次的月曜节与往年不同,是十三年来月光最盛的时候,也是月馥昙开放,轮回月开启的时候,平日里被控制得很好的本能忽然被尽数激发,在场所有狼族都猝不及防,等级比较低的直接化为了原型。闻到同类的信息素,狼族人受到的刺激更大,不断有人不由自主地躬下身去,双手变为狼爪 ,化为狼型。石台之下,响起阵阵狼族的长嚎,气氛渐渐躁动起来,已经有人从喉咙里发出进攻前的低吼。石台之上,泠泠的月光打在月馥昙上,冷冷清清。法斯莉娅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纤长的手指不断握紧又松开,竭力控制不想变成兽爪,汗液顺着侧脸滑落而下,她轻轻摆头,感觉到头顶钻出了毛绒绒的耳朵。在越来越危险的氛围中,月亮越升越高,月光越来越盛,月馥昙碧绿的茎叶轻轻晃动,一直低垂着的花苞,终于朝着月光的方向,缓缓抬起头。它开得很慢,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片片打开,呈现出一种剔透的玉色,几乎要和月光融为一体。在天上的月亮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石台上空的月亮忽然光芒大放,璀璨的月光将月馥昙紧紧包裹,在群狼声声呼啸长嚎中,这株吸取了十三年月光的花朵终于完全绽放,吐露出鲜红的花蕊和馥郁的芳香。法斯莉娅看着盛放的月馥昙,在约束理智的神经彻底断掉的前一瞬间,闻到了那股清淡的香气。仿佛有只冰凉的手在她额头轻轻一拍,刹那间忽然三魂七魄都全部归位,翻涌不休的信息素重回掌控,脑中长鸣不止的杂音销声匿迹。她浑身一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掌。已经化为狼爪的手又变了回来,头顶的耳朵也被自如地收回,在这月相最圆满的时候,她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她转过头,看见身旁的人——或许现在不该称为人,一头头巨狼正趴伏在地上,痴痴地望着月光下的昙花。所有人都在女神降下的神迹中迷失,唯独最容易被月相牵引的她,保持了绝对的清醒。法斯莉娅嗅了嗅鼻尖月馥昙的香气,想到了雪璎。为什么见到雪璎后她的易感期变短了,为什么她面对雪璎脾气要比对别人好不少,为什么今年月相影响这么大她却只是濒临易感期而没有彻底失控——好像都有了答案。她……还要放她走吗?月曜节晚上的庆祝活动比白天还要热闹,雪璎本来以为自己会玩得很开心,但不知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整个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被家里人拉着在城里逛了几圈,都有些兴致缺缺的。等回到王宫,已经是深夜,雪月催着孩子们赶紧睡觉:“早点睡,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收拾东西呢。”“收拾东西?”雪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月曜节都过完了,难道还要赖在狼族不走?”雪月道,“离开族地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族里一切顺不顺利,当然要早点回去看看。”雪璎这才想起来:“那我们是明天就走了吗?”雪月理所当然:“是啊。”小兔子愣了半晌,想说我们要不过几天再走吧,但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留在塞勒涅,雪月见她还呆着,直接把她抱进房间往床上一放:“赶紧睡吧,别想东想西了。”雪璎又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真的反应过来,她明天就要走了。她会离开塞勒涅,离开狼族的领地,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在塞勒涅的这段时间才是她人生中的插曲,从此她会回到正常的轨迹,不会再看到东城趾高气昂的所谓贵族,不会再听到西城奴隶和贫民低俗的谩骂,也不会再被卷入狼族波澜诡谲尔虞我诈的争端中。她属于兔族的桃花源,不属于狼族的名利场。本该如此,她告诉自己。但这么想着,她却默默化出了人形,穿好衣服,坐到了窗边。窗外的蔷薇正在盛开得最好的时节,藤蔓贴着墙根向上爬,花团锦簇绕着窗棂开得热闹,再也不需要她守着一朵花苞等它开放了。高悬的满月开始下坠,地面上投出花木淡淡的影子,在蔷薇的簇拥下,少女撑着下巴靠在窗台上,长长的银发好像流转的月光。夜已经完全深了,连细微的虫鸣都寂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雪璎看着花园中摇曳的树影发呆,心中泛起止不住的失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