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抿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临时反悔,把贝诺莉赶到她自己房间的想法。“没什么,关灯吧,我要休息了。”窗帘是早就拉上的。床头柜上最后一盏银制烛火熄灭,卧室彻底暗下去。克莉丝汀钻进被窝,又把被子整整齐齐抻开,铺平的盖在自己身上。黑暗中,她做起这些事来还是行云流水。这种规律和严谨的细节往往被视为贵族礼仪的一部分,不过对克莉丝汀来说,只是能让她更加高效的投入对人偶的研究。她向来是习惯自己照顾自己的。哪怕现在她有了一个仆人,克莉丝汀也从没想过让贝诺莉来做这些。以往做完这一切,克莉丝汀总能很快入眠。但是今天她哪怕闭上眼睛,也仍然没有丝毫睡意。在最柔软的天鹅绒的包裹里,克莉丝汀仍然浑身紧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猛兽窥伺。过了很久,克莉丝汀睁开眼。果然,她还是应该把贝诺莉赶走。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贝诺莉问:“您睡不着吗?”贝诺莉仍然平躺在地板上,黑暗无法阻挡人偶的视线,但她的目光全然落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没有去看克莉丝汀。如果她将目光投向床边,克莉丝汀可能一晚上都无法睡的安稳。如果将爱人比作玫瑰,可能很多人的爱都是想要摘下它。哪怕被摘下的玫瑰会干燥、枯萎。在精美的瓷瓶里死去。但贝诺莉不想,如果可以,贝诺莉想把玫瑰种进自己的花园,给她浇水,陪她晒太阳,看着她生长,盛放,开的越来越艳丽多姿。隔着一层羊毛地毯,在冰凉的地板上,贝诺莉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克莉丝汀的呼吸声让她明白,这么做用处不大。她还得想些别的主意让克莉丝汀习惯她。贝诺莉问完,等了等,没等到克莉丝汀说话,她侧着耳朵听了听,决定将这视为特殊的默许。贝诺莉轻声道:“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陪您说说话。”在黑暗中,人偶的声音显得格外轻。克莉丝汀能分辨出其中的恭敬礼貌,绝对没有掺杂其他的意思,但基于这样的时间和场合,天然就多了点蛊惑味道。她闭上眼睛,鬼使神差地问:“你觉得欲望是什么?贝诺莉。”对人偶来说,黑暗并不会阻碍视线,自然也不存在放大声音,但当贝诺莉听到这个简单的词汇时,她仍觉得它被放大了无数倍。欲望。在上一世的数百年里,贝诺莉被这个词所折磨,无时无刻,昼夜不休。它是克莉丝汀柔软的金发,飘扬的裙摆,是克莉丝汀低头看书时露出的一小截脖颈,是看向她时柔软清澈的玫瑰红眸。但当贝诺莉开口时,她却说:“欲望是一种心情。克莉丝汀小姐。”是明明绝望又满怀希望,是迷茫又坚定,是明知道会受伤仍想要伸出的手。是所有想要开口的不敢言说。贝诺莉说话时,就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黑暗总是容易滋生冒险的情绪。哪怕对人偶也并不例外。既然已经说了一半,再把一切和盘托出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困难。但在贝诺莉放慢呼吸等待时。四周却再次陷入安静。克莉丝汀原本没想过从贝诺莉这里得到答案,对一个初生的人偶来说,这道题实在有些超纲,但当贝诺莉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却陷入了更深切的迷茫中。心情?什么样的心情呢?克莉丝汀隐约感觉出这两个字下面有更深的东西,只要她继续问,就能得到答案。但她却异常敏锐的停下探索的脚步。就这样吧,今天就到这里。她还有很多时间研究贝诺莉为什么会背叛她的秘密。克莉丝汀闭上眼睛。她以为这次仍然要很长时间才能睡着,但结果却是,她很快就睡了过去。不仅睡着了,她还做了个梦。克莉丝汀梦见了上一世,贝诺莉诞生不久之后。城堡一楼右翼,图书馆。克莉丝汀带贝诺莉熟悉城堡的最后一站。直径数十米的圆形回廊,高度也有接近五六米、一层楼的高度,放着克莉丝汀漫长生命里所有看过的书。涵盖哲学、历史、文学、手工等等方向。克莉丝汀有意让贝诺莉通过广泛的阅读了解人,熟悉人,拥有人性,彻底超越人偶的局限,所以选择的第一科目是历史。她坐在四五米高的木制爬梯上,为贝诺莉挑选一本能够初步涵盖玫瑰帝国历史的古老典籍。彼时克莉丝汀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排排泛黄的羊皮书脊上。也很快选出了适合贝诺莉的作品。一本近年刚刚被重新编纂过的帝国通史。记忆里,她取下那本书,一步步从爬梯上下来,交给初生的贝诺莉。贝诺莉接过去,向她道谢。除了黄昏透过回廊镂空的穹顶落在身上时,显得过分灼热,仿佛找不出任何值得纪念和追忆的细节。但梦境里,克莉丝汀却在指尖即将碰到那本帝国通史时停了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