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在简妈面前许下了诺言,孩童的眼中满是真诚与单纯。简妈为他的真诚感动,暂时放下了她的担心和怀疑。 要是他真的是简安的哥哥那就好了,她想,哥哥总不会“欺负”妹妹的吧?家里的兄弟总会保护姊妹,她的父母从小就是这么告诉她的。或者顾遇是个女孩也好,女孩不会像男孩那么多事(简妈这样想的时候倒忘了不让她省心的简安),懂事的女孩也招人疼,她也不介意简安身边多个同龄女孩陪伴,偏偏顾遇是个男孩…… 她没有说得很详细,没有向顾遇解释她在担心,在提防的,所谓来自男孩的“伤害”是哪种伤害。以她接受的教育来说,道出这种要求已经相当直白,时间也相当早,她都不记得她在他们这样年纪的时候父母是怎么教育家里兄弟的,当她的父母教育她的兄弟不许在外面胡玩,不许糟蹋女孩子的时候,那已经很晚了,他们起码快要成年。至于简爸,简妈确定他是个老实人,但不知道简爸和简安、顾遇同岁时有没有接受过那方面的教育,简妈猜是没有,现在的简安和顾遇在简爸眼中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都没想到那一层去。她本来也没想到。 简妈百感交集,摸了摸顾遇的头,轻声道:“好了,小遇,你写作业去吧,别因为阿姨耽误你学习。” 他一直惦记着简安,简妈略感安慰,不过没有放行。 顾遇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哪个更重要?他一时说不出来。他觉得作业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他总做得飞快,他没忘记简安之前的无助慌张,还有哭泣的脸,这时候,他更想进去确定简安是不是真的安了心,还有没有再哭。他只想知道这些。 可简妈是大人……他不擅长反驳质疑大人,简爸简妈总嫌简安的问题多。太多了,她经常这也问“为什么”,那也问“为什么”,简爸简妈被问得不耐烦,往往含糊过去,或者直接一顿训斥。他很少问,因此也被大人们称赞,其实他心里也有许多的“为什么”,只是大人总有他们的一套道理,所以他习惯了把许多的疑问放在心里,转头自己慢慢想办法去查,去了解,然后解开那些问题。 他张口,想问“为什么”,可他想到简妈许多次的叹气,也许简安的事已经让简妈头疼,他不想给简妈添麻烦,选择咽下了他的话题。 顾遇背着包点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见她这副模样,顾遇关切地问:“简安,你没事吧?” “疼?”简妈困惑地问,“你吃坏东西了?” 简妈没有放在心上,“怎么会疼呢?我一直就没疼过,你怎么会疼?” 简安说得很严重,简妈仍旧不信,声音里透着狐疑:“真有那么疼吗?”她回忆了一圈身边的人,从她的母亲到妯娌和曾经的同事,有限的生活范围里,简妈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喊过疼,缺乏相关知识和同理心,无法立刻相信简安。 “简安,”简妈严肃地说,“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喊疼,就能逃避写作业了?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简安,”一旁的顾遇捧着碗,温和地问道,“真的很疼?要不吃点止痛药?” 简妈皱起眉,看到女儿发白的面孔,有些不忍心,劝道:“就算疼,忍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顾遇一愣,现在是夏天,怎么会冷呢? “喝吧。”简妈坐下说,“喝点热水,对你身体好。” 简妈也有些心疼,可她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喝吧,现在也只有这个,下次给你煮别的。唉……”简妈忍不住叹气,“你还这么小,就这么早来了,问题还这么多,以后要怎么办?” 简安看着眼前的热水,抿紧唇,经过一系列激烈地内心斗争,最后毅然决然地闭上眼,以英勇就义的姿态拿起玻璃杯,咕咚咕咚喝下了里面的热水。 到底是什么样的苦刑,才会这么折磨人? 简妈不明顾遇为什么在这时候问这个,顾遇甜甜地笑着说:“路近的话,阿姨去接叔叔,你们都能早点回来。” 他的笑容天真无害,简妈被那笑容所迷惑,以为顾遇真的很关心简爸,被他感动,随口说出简爸和哪个朋友吃饭喝酒,看向简安,问道:“你好点了没有?” 简安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忽略了“说不定”三个字,满心欢喜地问:“真的?”她跳下饭桌,双手环紧肚子,跑进房间的速度比平时都要快。 他坐在书桌前做着作业,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房门大开着,他很容易就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响声。瓷器餐具碰撞的清脆声,水池子里自来水清洗瓷器的刷刷声,还有脚步声,洗衣机的轰隆声,不久又响起电视机播放新闻声,忽然,客厅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他听见简妈接起电话,从对话中,他能听出来,大概是简爸打来的,应该是叫简妈去接他,因为简妈骂骂咧咧地说:“要死啊!你又喝那么多!”。 “砰——!”是关门声。 他小心地关上门,没让家里剩下的人发现另一个孩子跑出了家。 小区道路上,两边路灯亮起,在地上印出他的影子,从短到长的变换。 他记得简家小区的附近有家药店,他打算跑到那里去。他一边跑着,一边回忆着简爸那个朋友的家在哪里,计算着那里和简家之间的距离,计算着简爸简妈回家路上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很快,他就算出了答案,在心里不停地催促着自己:快点,再跑快点。 浅蓝很快转深。